又是一教鞭,陈晨现在觉得王建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想大哭,想呐喊,想告诉他,我们只是学生,不是任劳任怨的驴。
“你……你做错了……”
他好不容易才拔高声音,但语调里都是不忍,陈晨的眼泪落下,她咬着唇,点点头,在心里告诉默念他的名字,“于莘,我不怪你,别愧疚。”,她心里这样想到。
就这样,像是正常上课开火车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轮下去,没上来一个人,陈晨都在心里反复咀嚼她们的名字,然后在心里告诉她们自己不会责怪,能怎么办呢,她们有什么办法。
“王冬冬!说话!”
王冬冬伸出的小手已经被打红,她还是咬着嘴唇一直摇头,涕泗横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又被打得生痛,想躲却躲不开。
“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不忍看王冬冬因为自己挨打,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但是那声音让她自己都害怕,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妪,像是在地狱的油锅里淬炼过,那声音是那么丑陋不堪。
“哼,两个人狼狈为奸是吧?那你也站着!下一个!”
他把王冬冬推到墙角,又觉得这个配置不是很满意,去最后一排把白竹歆和李疏鸿捉到前面来,让二人插了队。
三人面对面站着,陈晨其实知道二人没有在一起,但不知道为何不澄清,不过她没有多言,因为言多必失。相顾无言,王建又沉不住气了,不断施压,白竹歆没忍住哭了出来,还是无言,这时,在某种意义上,她们心灵上更靠近一步。
终于不耐烦了,眼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王建给二人几教鞭后,□□大会继续,陈晨又闭上眼睛,她默默数着数,突然停了,将双眼闭的更紧。
“陈晨。”
她轻唤她的名字,但她却不愿意睁眼,头低到最低,颈椎再不舒服也不愿意抬头。
“陈晨,抬头看我。”
孟奕嘉的声音很轻,但却坚定无比。
咆哮的王建喊了一上午,陈晨都没记住他说了什么,孟奕嘉轻轻叫她的名字,她却没办法忽视。
深吸一口气,陈晨抬头,看到她瘦削脸庞的一瞬间,眼泪决堤。
后来陈晨人生中再没有这么难忘的时刻,窗外的天气时阴时晴,厚厚的乌云遮住太阳又被风吹开,强光变幻着方位打进教室,却没能照亮这里。
孟奕嘉就这样站在陈晨面前,陈晨注意到,她从前连拉链的位置都按照校规来,没有丝毫偏差,现在只穿一件白T,校服被扔到一边。原本顺滑的短发变得乱糟糟,像是从下往上缕过的,露出额头,看着反而更有青春气息。
陈晨没带眼镜,但还是清清楚楚看到她眼里的坚定。
嗅到不对劲的王建刚想让孟奕嘉离开,她却抢先一步开口。
“陈晨,你没错。”
她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琵琶行》里形容声音的语句有那么多,陈晨不知道该选哪句。说大珠小珠落玉盘有点太过柔和,说银瓶乍破水浆迸又有点太过夸张,她看着孟奕嘉,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后来的后来,陈晨和同伴一起爬山时,踩到一根松树枝,在泉水涌动、清风拂过的静谧山间,咔嚓一声,那样细微,又那样明显,像是打破了整个宇宙的力量。那时陈晨想到这个上午,想到站在她面前的孟奕嘉。
陈晨像是被吓到了,她呆呆地看着孟奕嘉,越过无数打探的眼光,只看到她眼底的坚定。
原本已经止住的哭泣此刻再次决堤,明明听了那么多指责她都没落过一滴泪,怎么现在反而忍不住呢,陈晨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好像用哭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她放声大哭,用手掩面,虽然已经如此狼狈了,但她还是想再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这边的王建也傻眼了,跟着全班同学一起看着陈晨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愤怒到说不出话,她拿教鞭指着孟奕嘉,手抖个不停,“ 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是尽管身后目光如炬,她们又站在这样的半路上,孟奕嘉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她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清秀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坚毅,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哪怕她们的下场不用多想,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次次闪躲,有一次次对上她不曾移开的眼神,陈晨由崩溃到极致渐渐好转,她也不去看那些眼神。
我其实很害怕,但你义无反顾站在我身边,那么我将为了你而奋勇向前。
这场闹剧最终怎么收尾陈晨记不太清,也许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在作祟吧,明明是这样重大的事情,听起来到六十岁都能再提起的事情,陈晨却只记得一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