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夜苏筱的回答已经传遍整个京都,甚至传到了圣上耳中,圣上听闻后十分触动,并佩服她幼年便能有如此看破繁华的慧根,并赐了更多的礼物来。
如今,苏筱‘五岁碎镯’的事迹,已经成为美谈,人人送来贺礼,想要见见她这般被圣上称为‘慧根’的人。
苏筱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一盘盘礼物被呈上来礼物,一整块羊脂玉雕出的兔子温润可爱,镶嵌在凤钗上的红宝石璀璨夺目,雕成凤凰展翅的金杯精美华贵,巧夺天工的绫罗绸缎……无一不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品。
丫鬟们一边念着礼单,一边道喜。
在这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中,苏筱忽地,听到墙角,不知谁提了一句。
“可上山……没有……”
她挑了挑眉,是哦,上山了,这些东西就不属于她了。
苏筱轻嗤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郡主?”
苏筱踏出院子,把那些宝贝抛在脑后,什么属于她,这些东西从未属于过她,山上的蒲团她能拿去当柴火烧,但这里的任何一个东西,她能砸了吗?能扔到水塘里吗?能烧了吗?能带走么?
如果都不能,那怎么好意思说是她的东西呢,苏筱怎么可能会被这些虚假的繁华迷住眼呢?
晚饭时。
身为长公主的母亲听闻苏筱抛众人而去的事迹,衣袖掩唇笑她:“……是要后悔了?”
苏筱笑了笑,毫无淑女风度的扔下杯子,后悔,更是无从谈起。
……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吾心悦之……”
温婉贤淑的女子面露绯红,对苏筱吐露心声。
她与苏筱同龄,如今已许了婚配,对方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听闻容貌俊美,风度翩翩,腹有诗书气自华。
当初出嫁,她便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入门,如今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任谁都要夸这段姻缘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这名女子便是苏筱幼时玩伴,如今两人境遇天差地别,待她说完,再看苏筱年轻的相貌,想着她日后的人生…不由心生感触。
“你……还要回山上去么?”
苏筱:“自然。”
“山上独自一人,不会寂寞么?”
苏筱笑眯眯:“难道山下不会寂寞么?”
女子一怔,本是该她心生怜悯,但苏筱这么反问,她反而想起……虽然夫君确实优秀,但也常常日日忙于公务,她一人呆在闺中,也确实……寂寞,或许,有了孩子会好的多。
苏筱见她愣住,也不再问了。
……
待她要回山上时,传来喜讯,那名好友已怀有身孕,夫家上下欢喜,小心呵护,那夫君更是日日早早回家,只为了陪娘子,京城哪名女子无一不艳羡这对夫妻情深。
苏筱又回了山上,换上了粗衣,坐着那张蒲团,日日看着水迹越发明显的面。
道姑问她:“山下的种种,你见了如何?”
苏筱:“他们都过得挺好的。”
道姑:“那你不曾心生留恋。”
苏筱:“或许有过留恋,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为即使你的选择,未必是最好的?”
苏筱:“好靠谁来定义?钟鸣鼎食,要晨昏定省,荣华富贵,要尊教守礼,金玉良缘,要贤良淑德,这山上即使是风餐露宿,可我心中痛快。”
“即使旁人看来,你是不知好歹?”
苏筱:“旁人算老几?也配来指点我?要是为了活给旁人看,他们让我去死,我便不活了?我还觉得他们活不明白,成天管别人,能不能管好自己。”
苏筱说完,突然看着面前的道姑面容变得模糊起来,而后渐渐消失。
她的眼前重回一片黑暗。
苏筱坐下来,眼前闪过几幅景象,诸如她在山上过得并不好,渐渐生了病,而后病卧床榻,公主府随着长公主逝世也逐渐没落。
山下的玩伴,却与夫君日渐恩爱,白头偕老,生了好几个儿子,每个都很争气,给母亲争来诰命,门庭鼎盛。
苏筱看着,表情冷漠,在山上她早睡早起,还天天运动,吃饭也荤素搭配竟然能生病?山下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他爹生几个孩子,还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种放屁的剧情,谁看谁不觉得侮辱智商。
剑炉好像也明白,繁华富贵不能哄骗苏筱,旁人的生活,也吸引不了她去羡慕。
终于,一切落幕,重归于黑暗。
黑暗就再也没有消散,在这样一片漆黑中,苏筱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象,无人与她对话,也无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