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丁丁, 鸟鸣嘤嘤。”
许云淅不明白怎么他突然念起诗来,疑惑的视线沿着来路缓缓地往上移。
“出自幽谷, 迁于乔木——”
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她正好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唇边轻吐出来,“许云淅……”
大约那束烟火燃烧得太过盛烈,连他望过来的眼神都被染上了炽热的金光。
在一片“呲呲呲”的响声里,她听他郑重而缓慢地说道:“祝你,迁居大吉。”
那低缓柔和的声线让许云淅突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她无法想象他是带着何种心情来设计、装修这栋房子的——
是在老爷子的压力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出自真心地为她考虑;
她也不知道他是带着何种心情来帮她搬家的——
是迫于老爷子的压力无奈而为之,还是出自真心地想要帮她解决麻烦;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他说“迁居大吉”这四个字时,传递给她的真挚情感。
许云淅愣怔怔地瞧着身前的男人。
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只有眼底的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上来。
水光迷蒙间,她听他说道:“哭什么,等会儿老爷子又说我欺负你……”
她也不想哭的。
昨晚刚刚在他面前那么丢脸地哭过一场,今天又哭……
那以后真的没脸见他了。
可越想忍,那眼泪就流得越凶。
她难堪地低下头,拿右手的手掌捂住眼睛。
温热的泪水从指间溢出来,怎么也停不下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不是说长大了吗,怎么还那么爱哭?”
烟火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
夜色如水,周围异常安静,只有男人无奈又宠溺的嗓音伴着她偶尔冒出的抽泣声。
“别哭了……”他轻轻拉下她的手,俯身帮她擦眼泪。
一双大手捧住她的脸,指腹一左一右,轻轻抹过被泪水濡湿的脸颊,那动作与嗓音一样和软,“我哪里惹你伤心,你直接告诉我,我一定改,行吗?”
许云淅抿着唇,无声地摇头。
他耐着性子哄她的样子让她想起二十二岁的励蓦岑。
那个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她身边。
突然好想抱他。
他就在她身前,只要她张开双臂,再稍稍往前一靠,就能埋进那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
垂在腿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许云淅陡然一惊。
她怎么会产生这样大胆的念头!
他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却……
一股强烈的羞愧从心底涌上来,她猛地往后退开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被拉开。
励蓦岑不知道许云淅突然之间怎么了,凝着双眸不解地瞧着她,双手还顿在空中,保持着帮她擦眼泪的姿势。
许云淅不敢看他。
脑袋低垂着,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哽咽着说道:“哥哥,谢谢、谢谢你、对我,对我……这么好……”
她鼻音浓重,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就连贯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从心里把你当成亲哥哥……”
这是对他之前问题的回应。
更是自己下定的决心。
可话音落下之后,久久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犹豫着抬起头。
路旁灯光昏昧,男人的脸被斑驳的光影笼住,一双长眸暗沉沉的,仿佛浸染了夜空的岑邃,让人瞧不出眼底的情绪。
这与两分钟前哄她的温柔模样大相径庭。
许云淅忍不住反思,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表达得不够清晰?
她抽了抽鼻子,正打算说得更明白些,就见面前的男人缓缓扬起唇角。
“亲哥哥……”他点了点头,唇角的弧度又拉高了些,眼底却不见笑意,“挺好。”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嗓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我还有事,先走了,帮我和老爷子说一声。”
说完便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停在甬道旁的车子走去。
高大的背影拖着长长的影子迅速远去,许云淅愣了好一会儿,才小跑着追上去,“哥哥——”
男人已经走到车旁,听到她的声音,一边拉开车门一边侧头朝她看来。
许云淅停在车尾旁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急着要走。
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不开心了?
可一触到那双疏淡的黑眸,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晚饭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