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尚且不知,因为出生时的意向,他都不需要再做什么,嬴政和楚夫人那里已经对他有了神童和祥瑞的滤镜。
他只是出于对这个时代的不信任,下意识保护自己而已。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明明认字却还要装文盲,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早晚露馅,所以得想个办法,让自己认字这事过明路,如今李斯提出要教他习字,倒是正好解了他的困境。
不过……望着李斯毫不犹豫扔下《五蠹》,跑去书架上翻找启蒙书的背影,扶苏深深怀疑,李斯提议要先教他认字,根本不是为了他着想,只是单纯不想看韩非的书吧!
李斯只翻了几下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本用大篆抄录的《诗》,《诗》中收录的都是充满各国风土人情的诗作,读《诗》不仅能学诗,还能学史,算是一本流传度最广的启蒙书。
选这卷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扶苏其实更倾向于直接用《五蠹》启蒙,反正只是学习认字而已嘛,哪卷书不一样?
这整卷的《诗》,楚夫人已经不知道给他读了多少遍,扶苏早就会背了,对它毫无期待,他特别想跟李斯说,别换了还是用《五蠹》吧。
但是几次三番表示对《五蠹》的青睐,扶苏真怕韩非会提前领盒饭,所以算了算了,《诗》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早晚都要学,跳不过去的。
既然目的是认字,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快速读完一段后讲解,他们今天只需要学两句,一共才八个字,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若是真正的三岁小孩在这儿,恐怕已经哭了。
习字第一天学的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么难的字就已经很离谱了,更关键的是秦国的字是大篆,不仅笔画多,整个字还九曲十八弯的,能记住两个字都算是天赋异禀,但扶苏却要一口气记住八个!
只能说,李斯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年龄,又好像没注意到。
扶苏心想幸好他能作弊,不然可就要丢脸了。
如今写字还不能完全叫写字,叫刻字更恰当,扶苏年纪小骨头软,这个时候就用刻刀刻字,很可能会导致手骨变形,因此李斯只是教扶苏认字,半点没有要教他写的意思。
在他长大六七岁之前,恐怕都是这个流程,只读不写,这点扶苏非常不适应。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背多少次都不如写字记得更牢固,这是他上辈子刚入学时就学到的道理,像现在这样只用眼睛看,一笔都不写,能记得住就怪了。
感情你们先秦人读书不仅要悟性高,还得是过目不忘啊?!
门槛这么高,怪不得遍地都是文盲。
其实若扶苏真想练字,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除了在竹简上刻字之外,也可以写在布帛上。
只不过,此时的布帛还充当一部分货币的作用,在上好的布帛上练字,尤其还是让一个稚儿练字,那简直是暴殄天物!这跟直接烧钱有什么区别?
别管扶苏想不想,反正他爹他娘都不可能同意的,太败家了!有这种败家子是亡国之兆啊!
想到那个画面,扶苏一激灵,火速将还未成型的想法赶出脑子。
还是土办法更稳妥。
扶苏说的这个土办法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土。
当天‘艰难’学完八个字,回到寝宫之后,扶苏就让伍左用一个浅盘装了点沙土进去,再削一个成人手指长的木棍给他,‘纸笔’就准备完成了。
第二天扶苏将其带去了‘小课堂’。
因为扶苏年幼,还不能离开母亲,一直与楚夫人住在同一个宫殿。
李斯不方便进出后宫,所以为了方便授课,嬴政将离章台宫不远处的一座空置宫殿拨给扶苏做书房用。
这宫殿很大,估计等扶苏的弟弟们长大后,也会在此处读书学习,扶苏就当这是学校了,而自己用的那个大殿就是他的课堂。
李斯见到扶苏带去的‘沙盘’,听他解释这是为了练字特意准备的,顿时微微含笑目露赞许地夸道:“此法甚妙!”
虽然他是在夸,但扶苏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哄小孩。
扶苏心中无语,暗道: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以前没这么干过。
事实上呢,李斯当然这么干过。
他也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幼时家贫,想读书已经是很难,更何况日日消耗竹简练字?
李家承担不起这个耗费,于是李斯就在土堆上练,在枯死的树皮上练,直到写出的字有模有样,确保不会浪费竹简后,他才开始用竹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