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身上都是昂贵的熏香味,只有公输甘身上是低贱的柴火味儿,有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子腥味,只不过不是肉腥,具体是什么费桓也闻不出来,腥味里还带着一点醇香,他以前似乎没闻到过。
可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吃食的味道无疑,堂堂客卿甘愿自降身段去给长公子当厨子,有魅主之嫌,实在令人不齿。
(魅主不是指用美色迷惑君主,凡是降低身段陪君主吃喝玩乐这种行为都叫魅主。)
对于费桓这种低级的挑衅,公输甘才不放在眼里,几次下来,费桓也觉得无趣,主要是公输甘一沉默下来,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负人一样,想起几日前,长公子也想让自己去膳房帮忙,公输甘还帮着求情,费桓顿时更不自在了。
他几次三番在这件事上讥讽公输甘,倒也不完全是恶意,而是对方的行为真的被主流不齿,公输甘这样做,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公输家的威名。
本来公输家的日子就足够难过了,再传出不好的名声,说不定会被各国君主厌弃,那公输家其他人不得撕了公输甘?
而且费桓是真的不理解,公输甘是被冷落得疯了吗?居然去讨好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
就算那是长公子,可等对方长成到可以效忠辅佐的年纪,至少还要二十年,到那时候公输甘都老掉牙了,根本等不起,何必做这种无用的事呢?
费桓有心想劝公输甘,只不过他那张破嘴,一开口就好像是在嘲讽,阴阳怪气有一手,让公输甘听见他的声音就绕着走。
今日公输甘终于不绕着他走了,人家直接坐上咸阳宫的马车,去面见王上了!
当费桓得知今天来接公输甘的内侍是章台宫的,而不是扶苏公子手下的人,他震惊得眼睛都要脱眶了!
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做到?!
不过是去膳房做庖厨而已,怎么就能得到王上召见呢?
费桓匆匆唤来公输甘的仆人,想要探听一二,可是给了两串钱之后,仆人为难地弓着腰:“这,小人也不知,只说是王上召见。”
甭管费桓怎么问,那老仆就是一问三不知,气得费桓指着他:“哎你!”
老仆花白着头发,将腰压得更低了,费桓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他只能挥挥手,将人赶走。
得,白费了两串钱。
第125章 第125 章
终于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章台宫, 而且不是在大朝会时进来的,公输甘望着屋檐深吸一口气,缓解了几分紧张。
十年了, 终于得见君主(大朝会上不算),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理智告诉公输甘,紧张是最没用的东西, 反而会将事情搞砸。
放宽心,放宽心,就当王上召他来,也是让他去膳房帮忙而已。
不过公输甘在心里祈祷,这只是为了缓解压力而已,王上可别真的让他去膳房啊, 他真的只会机关术。
内侍先入内禀报一声, 然后出来, 打开殿门。
“公输先生, 请吧。”
公输甘点点头,低头进殿, 在距离台阶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就停下行礼。
“臣公输甘, 拜见王上!”
公输甘努力克制自己, 才没露出颤音, 然而扶苏看得真切, 公输甘的手都绷紧了, 心里不知道有多紧张呢。
这也难怪, 见到他爹还不紧张的人也没有几个。
扶苏选择性忽略了, 此时的嬴政还只是一个尚未亲政的秦王,跟后来的秦始皇不是一回事, 但他不听,他爹就是最强的!
嬴政盯着公输甘望了几眼,然后道:“免礼。”
公输甘起身,嬴政立刻问:“寡人听闻,你近日献给扶苏一台石磨 ?”
来了,公输甘心道,然后小心回答。
“禀王上,确是如此,那石磨乃是先祖公输班所创,平日用来磨菽麦稻粟颇为省力,长公子说需要一个能将菽捣烂的物件,臣就想到了石磨,故而献上。”
在公输甘进宫之前,嬴政已经提前派人去膳房看过了那个石磨,并让人用它磨了一下麦子和菽,发现果然可以用更快的时间将粮食磨碎,而且更为省力,所以公输甘这么说,他也没有要怀疑真实性的意思。
说白了,这看似是问话,其实只是个引导话题的开场白罢了,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卿何时来到咸阳的?”
公输甘恭敬回答:“庄襄王元年。”
嬴政叹道:“十年了……既有如此巧物,为何今日才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