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樊於期完全不觉得赵仪同乡留在长安君府,却不回陈都报仇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仇早晚要报,但恩情也不能不还。
樊於期豪迈地给他自己和赵仪都倒满了酒,举起酒盅道:“为这两位义士,君当满饮!”
赵仪也不含糊,当即学着樊於期的豪迈,举起酒盅:“将军满饮!”
豪迈过后,樊於期又想起了赵仪最开始说的:“不过贤弟之前说主君受辱,这是怎么回事?在咸阳城还有人敢不敬长安君?”
怎么说秦王的亲弟弟,谁敢找他的麻烦?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嘛。
赵仪又叹了一口气:“在下何尝不是如将军一般想的,可这咸阳城,到底也是有人可以不看长安君的面子……”
樊於期沉思片刻,忽然瞪起眼睛惊道:“难道是……?不,不对,今日王上召见过长安君,二人之间并没有龃龉。”
赵仪摇头:“非是秦王,而是秦王长子,那不满三岁的小儿!”
“扶苏?!”樊於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之前赵仪说长安君被一小儿羞辱,他还以为这是基于赵仪自己的年岁,轻蔑对方的说法,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小儿,才刚过周岁那种。
樊於期想不通、
“他能干什么?”
赵仪:“哎,早知将军不信,可此事皆为某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说着,给樊於期复述了一些诸如扶苏嫌弃长安君貌丑,不许对方再踏足咸阳宫,免得咸阳宫蒙尘;
嘴上说着是来长安君府上道歉,实际上却强要府中宝物不得,辱骂长安君心胸狭窄敝帚自珍,这府中一切都是秦王赏赐的,秦王公子想要回来是理所应当,你拒不肯赠是不是眼里根本没有秦王这个兄长!
只是要了一个烛台的扶苏:?
赵仪毫无责任心地将故事扩写再扩写,也不管一岁小孩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是不是不太合理,总之怎么难听怎么说,激起樊於期的怒气就对了。
何况此时人们对于神童宿慧之事接受良好,不久前还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甘罗,樊於期连思考都不思考,情绪完全被赵仪牵着走,眼中怒气愈来愈浓。
赵仪也眼中含怒:“若非在下客居长安君府内,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身为秦国王室,居然如此不知礼仪孝悌,侄子都能指着叔叔的鼻子骂!这可真是,真是……”
位卑者不敢妄议,赵仪言止于此,然而就算赵仪不说,樊於期也听懂了他话语中对秦王父子的鄙夷。
身为臣子,听到这话,樊於期第一反应当然是双眼瞪得溜圆,眉毛倒竖地怒喝道:“大胆!”
赵仪浑然不惧:“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去打探一番,今日秦王是否带着长子去了长安君府内,就知道赵某所言是真是假。”
樊於期将信将疑。
他是个性情中人,听了赵仪的话难免气愤上头,但同时又理智觉得此话有误,王上从不出宫,何况今日上午已经召见过长安君,当时他也在现场,这才散会不久,怎么会又去了长安君府上呢?
可另一方面,赵仪说这话毫不心虚,似乎根本不怕他去查。也对,王驾那么明显,稍一打听就知道真假,赵仪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诓骗他,也就是说……这事是真的?
明明上午见到长公子时,他还是个懂礼貌的娃娃,就乖乖坐在王上身边,不哭不闹,怎么背地里却是这样一个跋扈之人?
樊於期想不通,赵仪悲愤道:“他一个一岁的小儿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怎么教就怎么做,此事若不是有人放任,他安敢如此!”
还有什么人能放任此事?当然是教他这么做的大人,以及长安君被骂了都不敢反抗的秦王啊。
樊於期表情变来变去,显然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没人接话赵仪也不觉得尴尬,兀自说着:“长安君千金之躯去,却要遭受此等羞辱,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何至于此啊……”
话语间已经直接隐去了扶苏,将过错全都安在嬴政身上,偏偏樊於期被他之前的话带偏了思维,完全感觉不到这些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顺着赵仪的话思考。
是啊,王上和长安君可是嫡亲的兄弟,他都能放任长子对亲弟弟不敬,何况他们这些与王上更不亲厚的臣子呢。
“若庄襄王还在……”
若庄襄王还在……
“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定然不会薄待臣子的。
樊於期跟着他叹气,这是赵仪想要的,但是仔细听听,内容不是他想要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