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林郎君才好奇地看了过来。
“蔡厨娘, 这是何物?”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请蔡厨娘做温汤羊肉了, 但从没见她拿出过这样的炖品来。
“这是特意给各位准备的黄酒炖蛋,搭配这羊肉吃。”蔡厨娘将小盅分于众人。
“早起冷吃羊肉毕竟伤胃, 这样热乎乎地吃一碗正好。”
“黄酒?炖蛋?”
林家娘子来了兴趣, 打眼一看,果然见那红褐色的糖水中, 乖乖地趴着一只滑溜溜的荷包蛋, 被几颗饱满的枸杞, 以及炖到软烂的红枣簇着。
蔡厨娘:“正是黄酒炖蛋,是取上好的黄酒和阿胶同炖,又加了枸杞红枣的。”
“呀, 有阿胶啊……那不腥吗?”
林家娘子刚要拿起汤勺的手便停住了。
她嘴很刁, 因阿胶到底是牲畜皮所制, 所以总是嫌弃其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腥气。
蔡厨娘便按照虞凝霜所教,耐心地讲道。
“娘子放心, 这阿胶用黄酒炖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全部化入酒中,那点子腥气早都被黄酒大枣的味道遮住了。娘子不妨尝尝看。”
林家娘子将信将疑,少少舀了个勺底,送入口中。
果然!
哪里还有什么腥气?
温热的糖汁已然满沁枣香。大枣的香气和它那颜色一样浓烈炙热,一马当先占据了全部的味觉和嗅觉。
直到咽下去之后,醇厚的黄酒滋味才慢慢浮出,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口中。
充分的炖煮,已经使得那陈年黄酒都只余酒香,毫无酒气,更别提阿胶的一点点的腥膻之气了。
当这唯一一个缺点被拔除之后,阿胶便只剩下数不尽的优点。
它的加入,使得那糖汁浓稠厚重,质感凝练,不仅能黏糊糊地挂在盅壁和勺子上,也会如同温暖的丝毯一样,盖上舌尖。
“不错不错,好喝。”
林家娘子连连称赞。
她只喝了一小勺,便觉得周身暖意融融,赶紧招呼着丈夫孩子们都尝一尝。
众人便也都饶有兴致地品尝起来。
林家娘子则再举勺,挖下一块鸡蛋。
蛋黄细腻,蛋清滑嫩,顺着甜蜜的糖水一同入喉,居然是意想不到的美妙滋味。
本来,将鸡蛋打散做成鸡蛋羹一样的炖蛋,会更好入口一些。
但因为汤汁中有大量的糖分,以及枣肉、阿胶这一类会影响鸡蛋凝结的“杂质”,最后会呈现出不太美观的蜂窝状。
于是,虞凝霜便选择了炖成荷包蛋的做法。
黄酒和其它食材炖到淋漓尽致、浑然一体,将要出锅的时候,才将那鸡蛋整个磕入。
因此,鸡蛋几乎没有接触明火,而是在滚烫的糖汁中被烫、被焖熟的。
这赋予了它极其滑嫩的非凡口感。
最中间的蛋黄如同一颗饱满的明珠般鼓起,被丝绸一般细腻的蛋白包裹起来。
周围,还有许多飞散出去的蛋白,幻成飘带一样轻盈的形貌,若即若离地在糖水中悬浮。
蛋白柔嫩而弹牙,而蛋黄则如融化的黄金,中间还有一点溏心,在口中轻轻释放出浓郁的蛋香。
林郎君就尤其喜欢这鸡蛋的口感,三两口就将一盅吃尽,不禁赞道。
“蔡厨娘啊,我家也算是你的老主顾了。你这羊肉一向做得好,现在加上这黄酒炖蛋,真是如虎添翼,吃了舒坦得很。”
温汤羊肉是冷吃菜,本来要配些羊汤喝的,现在直接喝黄酒炖蛋就好了。
无论是那醇厚香甜的味道,还是暖身暖心的功效,这一道阿胶黄酒炖蛋,都和温煮羊肉完美契合。
林郎君一家吃得心满意足,直接和蔡厨娘又预定了二月份的席面,说是要请亲家和两户同乡一起来吃。
仍是吃这温汤羊肉。只是到时要用三只羊,其他一切、尤其是那些搭配的甜点蜜饯都比对着今日置办即是。
蔡厨娘掂量着额外的二两赏钱,高高兴兴答应下来。
只不过她不知,在她眉开眼笑的这节骨眼上,虞凝霜正愁眉苦脸——
看着眼前嘤嘤哭泣的严澄,虞凝霜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阿嫂,阿嫂不要我了!”
严澄哭得肝肠寸断,抱着虞凝霜不撒手。
今日严铄早早上值去了,楚雁君一上午都在昏沉睡着,严澄终于说动了宋嬷嬷,带他离府来找虞凝霜。
他已经央求过多次,宋嬷嬷深觉不妥,一直没有答应,今日是真遭不住他的哭闹,唯有遂他心意。
小小的孩子,心思纯澈如琉璃,他甚至没有完全理解“和离”的意思,更读不懂府中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郁、母亲和兄长之间的僵持、仆妇们时不时的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