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辉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中,虞凝霜倒是认真开始思考这可行性了。
也是,不差这最后一哆嗦。
虞凝霜之前未想亲自到场,只因为断定那必然是个她所不喜的乌烟瘴气的欢乐窟。
可她辛辛苦苦才做了这盒月饼,它们大放异彩闪瞎那些人狗眼的场面,她还是应该亲自见证吧?
虞凝霜真的答应同行的时候,谢辉倒是彻底慌了。
他忽觉得自己这提议十分唐突,毕竟对方是有夫之妇。
可他眼瞧着虞凝霜神色坦然,连一点羞涩尴尬也无……而他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小娘子?
不自觉较劲儿似的,谢辉赶紧打起精神将自己组装起来,强撑镇静。
同时,他暗暗告诫自己“牧之说要给虞掌柜送月饼,虞掌柜便给他回礼,我当个中间人,这是非常正常的人情往来。对,人情往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日已是八月十四,佳节近在眼前,金雀楼张灯结彩更胜往常。
大门口的欢门扎出将近两丈高,饰以锦幔绣幛和灿烂的金菊鲜花。
就连门口伙计的衣衫都更鲜亮,吆喝也更响亮。
但是虞凝霜和谢辉没用他们招呼,因为李牧之的家仆早守在此处,一见二人,便欢天喜地迎上来相请。
虞凝霜踏入金雀楼的大门,只感觉上一次来此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李牧之包下的小阁子是最豪华的一间。
明日是正日子,想来所有人都要被拴在家里过中秋,所以今日是这十日流水席的最后一席,如酒喝正酣,花开正好,乃是气氛的最高潮。
尚未进门,虞凝霜就听到了小阁子里不绝于耳的丝弦之声和吵闹笑音。
而这些声响在谢辉现身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瞬,随后就是更热烈的问候寒暄,更有几人直冲过来迎接。
虽然谢辉表面仍是大马金刀支棱着膀子站着,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虞凝霜发誓,她看到谢辉几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兄好久不见啊,贵府上一切都好?”
“谢兄今日没穿家传铠甲,但也是英姿飒爽啊。这样刚好,松快松快,请入座与我们畅饮!”
“虎父无犬子,小侯爷总有一天也会穿着铠甲上阵杀敌,建立功业的!”
都是伶牙俐齿之徒,说出话语的弦外之音也是能一折三叹那种,谢辉显然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只能粗声哼哼着敷衍几句,算是回答。
虞凝霜几乎要笑出来。说不定谢辉不喜宴饮的最大理由,是他其实是个社恐呢?
可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确实是个社恐的谢辉来了一招祸水东引,侧身两步,将一直被他遮住的虞凝霜暴露于人前。
他还生怕别人没注意到似的大喊:“虞掌柜带了些月饼来。”
他根本不知道虞凝霜的月饼是什么样的,可还是如同每一个脑残粉那样,兴致勃勃地补充,“特别好吃!”
“那还真是巧了。”
正围着谢辉转的李牧之也才看到虞凝霜似的,托起桌上一个雅致的葵瓣口盘,笑道,“我们这儿也刚上一炉金雀楼的月饼。不如大伙儿一起品鉴品鉴这两份月饼。”
“文四啊,文四!”李牧之又叫。
随着他的呼唤,文四郎——金雀楼的老板越众而出。
“文四,虞掌柜这月饼若是有过人之处,你可要和人家好好讨教。”
“那是自然。”文四极恭谨见了礼,态度好得不得了。
文四郎大概三十后半年岁,他青袍加身,气质相当儒雅,几乎不像一个商人。
虞凝霜从前在金雀楼做工时,远远见过这位老板几次。
听说他出身卑寒,从一个市井卖货郎白手起家,挣出这间酒楼,实非等闲之辈。
可是近看,虞凝霜总觉得他目光过于精明,如聚光点燃的炬火一般直直投来。
他看似有礼有节地寒暄,实则无论是正视还是余光,都一直盯着虞凝霜的食盒。
虞凝霜本来想好一套行云流水、天然去雕饰的方式介绍自己的月饼,如今被谢辉闹得骑虎难下,只能提前开始。
“小铺准备的月饼粗陋得很,都不好意思给各位瞧。”
嘴上很做作,手上很诚实。
她简直是迫不及待要给众人展示她的月饼!
而随着虞凝霜将那食盒缓缓打开,谢辉终于知道它为什么这么沉了——原来这是一个小型冰鉴改成的食盒,夹层里装了冰块的。
可是,月饼为何要用冰块镇呢?
只见虞凝霜将三层食盒层层打开,小心翼翼地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