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黑银色的鳗鲡,虞凝霜自动将其转化成了照烧鳗鱼、炸鳗鱼,甚至是夹馅儿的鳗鱼丸……
而且闽地多食鳗鲡,她再多买两条回严府去,也好给楚雁君尝尝这乡味。
虞凝霜脚步就不自觉往那小贩靠了靠,后者忙更卖力地推销。
“这是海里的大青鳗,您看看,一条一斤多呢。只要三百文一条。”
虞凝霜咂舌,“这么贵?”
四五斤的大鲤鱼也不过百文钱。
小贩咧嘴一笑,“娘子,您且去看看,这城中还有几家卖鳗鲡?我这儿也就剩这几条了,卖完就家去啦!”
虞凝霜略微讶异。
时值白露,而“白露鳗鲡霜降蟹”,此时正是吃肥美鳗鲡的好时节。
价格贵自是合理的,可是怎么会少有人卖呢?
定是这小贩想卖个好价,瞎说的。
但他这鳗鲡确实不错,体形秀细而长,周身圆润而滑,条条还生龙活虎的新鲜。
虞凝霜便挑了两条最大的。
那小贩也挺会做生意,直说虞凝霜若是把这四条都包圆,再给她免一百文。
虞凝霜想着多出的鳗鲡可以做成耐储的糟鳗或是鳗鱼鲞,总也不会糟蹋,便欣然接受。
虞凝霜先从荷包摸出一块一两的碎银,又拿出随身带的银剪子,从小银锭上剪下一块。
从前,她手里来来回回的不过是几个铜板,如今却早已习惯用银锭付账。
在饮子铺的各种进货和买卖中,她用的都是严铄付她的银锭,现下已经锻炼出来,手头极准,将那剪下的小银星儿用戥秤一称,果然刚好。
小贩见她用的是官银锭,连查看银子成色也免了,只用自己的戥秤复核一遍,收下总共一两一的银子。
买卖既成,小贩情绪扬升,越发话多起来,笑呵呵与虞凝霜交谈。
“娘子,可别以为我诓您。城中鳗鲡的确是很少很少啦。嗐,不都被收去祈雨了嘛!”
虞凝霜恍然大悟。
确实,她想起也听铺子里食客说过,今年大旱,北方还好,倒是那本该烟雨霏霏的江浙一带尤其严重,官方民间祈雨的仪式都比往年要操办得勤快许多。
就连官家都从春求到秋,在常祀之外另加了好几场祭礼。
至于为何祈雨会用到鳗鲡,则是因求雨实为求龙,龙腾而云从,故而雨至。
找不到真龙去求,便转求似龙之物。
而与蛇、蜥蜴等一众形似龙的生灵相比,鳗鲡更好获取,自然常作为祈雨仪式的“嘉宾”。
虞凝霜听说南方还有不少井,专供着一些灵鳗,当地人以“鳗菩萨”称之(1)。
今年,那些井前怕是日夜供奉不绝、祷语不歇吧?
只可惜,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的祈雨,都收效甚微。
今岁干旱之罕见,虞凝霜自身也有体会。
自打她穿来此世,还未经历过这样的大旱之年。
虽她如今算是养尊处优,再不用为了用水而愁苦。可高出往年的菜价、越来越贵的水价,乃至院里水井越来越低的水位等等……
仍让她从方方面面可窥见这干枯的年景。
虞凝霜这些日子也时常担忧,她可是开饮子铺的啊!
若是水源断了,财源就也断了。
虞凝霜担忧归担忧,却被这些日子一件又一件琐事绊住了脚,一直没能采取行动。
如今被小贩话语一点,倒是下定决心——抓紧时间去寻个仓库,先买几大车水存储起来;
同时进一步丰富店里的美食品类,绝不能全靠汤饮,而是务必开发一些简单的、不需大量用水的小甜品。
虞凝霜一路走,一路想。
说她心细如发也好,吹毛求疵也罢,总之,她在吃食上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一定要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铺子的经营也是,每日的一餐一饭也是。
就如现在,本来想给田六姐做鱼汤面,可当这么稀罕、这么鲜美的鳗鲡真入手了,又总不能将其胡乱就煮成鱼汤。
若要做鱼汤,当然要给予它足够长的时间熬煮,方才给予了食材的足够多的感谢、给予了食客足够多的尊重。
虞凝霜便又改了主意,且将这鳗鲡做成配菜,主食面条则另选。
且说那面条,本就是繁简皆可,各有滋味,怎么做都好吃。
虞凝霜略一思索,去街口屠户处称了一小块猪后腿肉,又打了一碗黄酱,最后从菜贩子那儿拎走一根黄瓜。
仅仅三样,这便算采购齐全。
回到冷饮铺,田六姐倒是没趁机偷跑,只是在厅堂呆坐,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无甚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