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厨娘听了只是苦笑。
“最后也做不了几道,都要叫黄郎中划了。娘子心系大娘子,盼她胃口好,您这关自然好过;黄郎中嘛,嗨,方方面面看得却严些,他那关自然不好过。”
示好和示弱都点到为止,蔡厨娘不再深说。楚大娘子多好的人呢,又和她有同乡之谊,她是真的尽心竭力了,从没想要偷工躲懒。
只是在楚大娘子的事情上,很多时候想使力气,有人都不让她使。
蔡厨娘暗自摇头,只能点着那单子上一列字叹。
“今日去市集,就我常去那家禽物行啊,有一批三年的老鸭出笼,多难得呢。若是能给大娘子炖个四物鸭汤喝该多好。只可惜这些食补的,哎呀尤其带药材的,黄郎中必然不允。”
“鸭子三年成药,确实难得。”
虞凝霜悠悠扬起唇角,“劳烦蔡厨娘还是买一只来,我做给夫君喝,总行了罢?”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时候让那老帮菜歇菜了。
而虞凝霜入府月余,与婆母小叔互换真心,更与仆从们相处融洽,得了他们一致的信任和偏爱。
时机已然成熟。
那黄鼠狼管得实在太多。
虞凝霜可不想再看他在这府中八面威风,上下蹦跶了。
*——*——*
打点完毕府中诸事,虞凝霜和谷晓星拿着昨天新做的酥油出了门,往冷饮铺而去。
冷饮铺所在的吉庆坊,以及与之相邻的六林坊,都与市集相接,热闹得很。
是以这一路走来,烤胡饼、羊汤、鱼杂面、水煎包子……或浓辛、或醇香,各式各样的味道通通往虞凝霜鼻子里钻,就算已吃过丰盛的朝食,此时都难免嘴馋。
又途径一青伞小摊,见小贩正在卖莲子羹。
其实,如这样支一大青伞,摆三五小木凳,才是此时售卖饮子的常见操作,虞凝霜不由得停住脚步观察。
那应是新煨的莲子羹,仍装在砂罐里,细细冒着热气。舀一勺出来,晶润的汤汁挂在勺上,包在莲子上。
那一颗颗圆胖的莲子并非雪白,而是带着一点天然的米白,看起来格外温润。
虽说没什么其他装点,但是这原汁原味应该不错。
虞凝霜就给谷晓星买了一碗。
她按着诚惶诚恐的小丫头肩膀,安置她坐下,又悄声与她解释。
“咱们是开饮子铺的,自然得尝尝别家怎么做的,取众家之所长嘛。你且好好品尝,慢慢吃,大概一刻钟后再去铺子,到时告诉我感想如何。”
既然是娘子给自己布置的课业,谷晓星的惶然就少了几分,对这种从未接受过的善意也多了几分坦然。
而且她明白,就如昨日一样,虞凝霜要先独自在铺中准备一番。
在谷晓星心中,娘子能做出那么精致的冰点,必然是有什么独家秘方,绝不可为外人知晓。
她每天担心再被卖,于是恪守本分。虞凝霜吩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让她管的,她则半分不敢染指。
谷晓星当即连连点头,让虞凝霜放心,目送她远走之后,才郑重地端起了那瓷碗。
且说虞凝霜又走过三条街,却远远瞧见自家铺子门口竟围了一群壮汉。
她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对方来者不善,脑中随即推演了数种缘由和应对,深吸着气缓步上前。
出乎意料,在得知她就是店主的时候,这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通通变成了温驯的巨型犬,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
“虞娘子,我们哥儿几个都是军巡捕铺的,听吴二哥说了你家这饮子铺,特意过来瞧瞧!”
原来昨日吴二徐力受了盛情款待,一出铺子是家也不回了,身体也不困不累了,精神抖擞径直原路返回了军巡捕铺,将这汴京冷饮铺的事情告诉了同僚们。
铺兵们听了,十分敬佩虞凝霜的气度,惊讶感动之情与吴徐二人如出一辙;又实在好奇他们口中那天上有、地下无的冰饮子,赶上今日轮休,这便过来捧场,顺道完成吴二哥那“多多帮衬人家”的嘱咐。
虞凝霜自然欢迎。没想到,那两位还真是说到做到,一下就整出这么大阵仗。
虽铺子尚未挂幡营业,她仍将众人迎前堂就坐,避避太阳,自己则要往后厨去准备。
铺兵们也意识到似来得太早,反而给店家娘子添了麻烦,颇为不好意思。
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好几个见了虞凝霜就涨红了脸话连都不会说了,自然见不得她独自辛苦,加之还有吴二哥的嘱托……
“虞娘子,我帮你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