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吉祥对此并非全无准备,但……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这话居然会从严以珩口中说出,一时之间也有些怔愣。
他转过身,甚至朝严以珩的办公桌走了两步——
他的眼神落在严以珩的身上,清了清嗓子,道:“小珩,今天既然……那我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几年前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叫什么来着?滕安,对,滕安。还有他那个哥哥。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跟你非亲非故的,你这样毫无保留地帮助他们,照顾他们,做这做那。行,可以啊,没问题,你就是这种人,你是这样的人,你善良,你温柔,你是那种有事自己扛,别人需要你也一定会拉一把的人,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但是——”
谈吉祥像是真的不能理解,他眉毛皱得死紧,右手重重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你和那两个素昧平生的人更亲近吗?你事事想着他们,能不能也事事想着我?!”
这时,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苏筱忽然开了口:“谈吉祥,闭嘴了。”
谈吉祥没去回应他的话,眼神依然落在严以珩的身上。
而严以珩,也已经无心再解决这些恩恩怨怨,连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只觉得刺耳。
他转过椅子背对着那两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烦躁地戴在耳朵上,想要隔绝外面的所有争吵。
身后,苏筱似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椅划过地板,传来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再之后,严以珩忽然感觉眼前出现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睛,谈吉祥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面带怒色,伸手取了严以珩的耳机。
“小珩,不想听我说话是吗?”谈吉祥冷笑道,“戴着耳机假装在听音乐,避免跟别人接触,是吗?你再仔细想想,这招是不是我告诉你的,你现在拿来糊弄我——”
他越说越激动,一如从前每一次一样,开始口不择言:“也是,我跟你的关系,怎么能和你跟滕酩比呢——”
话说到这里,谈吉祥忽然愣住了。
他手中就握着一枚蓝牙耳机,那耳机还是几年前他送给严以珩的。
小小的耳机,两根手指就能攥住。
现在,它正在谈吉祥的手掌里微微颤动着。
严以珩的耳机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谈吉祥脸色微变,似乎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一次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此时,严以珩起身,去角落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他端起水杯,慢慢地喝掉了一小半水。
随后他回到桌前,回到谈吉祥面前,平静地问他:“说完了吗?”
说罢,他不等谈吉祥回答,一扬手——
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尽数泼在谈吉祥的脸上!
他向来脾气温和,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这下子,连最暴躁的苏筱都愣住了:“小、小珩……”
严以珩挥了挥手,继续对谈吉祥说:“说完了就滚吧。”
*
谈吉祥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谈吉祥了。
他依然缺钱,但他现在衣着考究,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中产精英的模样。
精致的衬衫面料没有被这一小泼水浸湿,只有几颗水珠从他胸前滚落。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下颌咬得紧紧的。
他看着严以珩,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的大门,又一次被重重关上。
苏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默默蹲下身擦干了地面。
严以珩已经坐回了椅子上,他依然背对着大门,也背对着苏筱。
他说:“别擦了,筱筱,你也离开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筱没说话,安静地离开了。
严以珩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久到……许医生给他发消息,他才注意到,竟然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许医生说:【那个奶粉,我买了两袋,寄到你公司吧。】
严以珩麻木地回了一个“好”,拉开抽屉找了一张名片,回复道:【地址寄这个,不然要被丢到驿站去。】
关上抽屉的瞬间,那里面掉出来几张发黄的小纸片。
严以珩弯腰去捡——
竟然是三张……写着名字的贴纸。
是读大学时,每人贴在床头的贴纸。
他,谈吉祥,苏筱。
毕业时,这东西被谈吉祥收走了。后来几经辗转,又到了严以珩手中。
前阵子搬家,他又从老房子里翻出了这个东西,带到了公司。
那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可每一次看到这几张纸片时的心情却依然清晰。
严以珩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捡起那三张纸片放进手里,快步走到角落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