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安从病床上慢慢坐起来,笑眯眯地说:“许医生,不忙,没走。”
许医生用食指点点他,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模样:“看你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回家之后记得多说话,多刺激语言功能。”
滕安慢慢地点了点头,依然笑着。
许医生还有别的事,也没多待。
“走了,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又一次路过严以珩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这是……”许医生上下打量着他,“最近没睡好?烦什么呢?”
严以珩心里一哽,话还没说,先叹了口气:“工作。”
“别着急,也别生气。伤肝,也伤胃。”许医生说,“什么事都不值得天天熬夜,少熬夜。”
这许医生,怎么连熬夜也能看出来……
严以珩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推着许医生走出了病房。
他又……想问问梁星的事了。
许医生,不仅会看人有没有熬夜,还会看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严以珩还没张嘴,他就知道这人想问什么了。
“病人的情况我不方便多说。”许医生斟酌着说,“梁星的生日在1月20号,我们打算……给她过个生日。日期还没定,有可能……会提前。到时候如果你有时间,愿意来,那……欢迎你来。”
严以珩并没有立刻理解这话里蕴含着的意思,初听到这话时,他只是奇怪,过生日,为什么还要提前定日期。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许医生,手上有点发抖。
“提前……?”他怔愣着重复了一句,“1月20号的生日……提前过?”
许医生转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几秒钟之后,许医生又说:“滕安也知道,他会来,如果你愿意,可以跟他一起。”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送滕安回家的途中,严以珩的脑袋里一直反复琢磨着许医生的话。
他没有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梁星,估计活不过下一个生日了。
18岁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竟然已经度过了这么多年被疾病困扰的日子。
滕酩的车开进车库后,滕家二老先带着滕安上了楼,严以珩则留在车里,跟滕酩一起收拾着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
滕酩解开安全带,伸出双手给了严以珩一个安慰的拥抱。
“别难过了,以珩。”滕酩轻声说,“梁星……安安想给她准备一份礼物,你有什么想法吗?”
严以珩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想送她一份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里,严以珩短暂地从工作上的小坎坷中脱离出来。
先是重新给滕安织了一个毛线帽。
苏筱看了直乐:“你可真有意思。”
戴盈盈也调侃他:“我都不会织!”
严以珩也没理他俩,木着脸在一片嘲笑声中旁若无人地继续织着自己的小毛线帽,还被迫同意给这俩人也各自织一个。
戴盈盈狮子大开口,帽子上要这个花纹那个图案的,被严以珩警告了一眼也不肯老实。
之后,严以珩又去给梁星找了一份生日礼物。
他记得梁星喜欢地理,以后想去绕世界环游一圈,或者做一名地理老师,把书本上的地理知识讲给大家听。
他琢磨了一会儿,给梁星买了一个电子书的阅读器。
他想着,梁星估计不太方便用眼睛阅读,干脆把声音外放出来给她听着。
几天之后,就在梁星生日的前一天,严以珩跟滕酩通了一个电话。
“小孩长得就是快。”滕酩感慨道,“出院也就几天吧,发茬都长出来了,一摸都刺手。”
严以珩被他的描述逗乐了:“那明天我得好好摸摸!”
聊了几句滕安的情况后,滕酩主动提起了梁星。
“刚才……梁星妈妈跟我妈通了一个电话。”滕酩的声音挺失落,“具体怎么……我也没问,反正我妈挂了电话之后,哭了挺久。那孩子……太苦了。”
时至今日,严以珩依然无法相信梁星病危这件事,甚至他的心里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还停留在大约一年前的第一次见面。
很明媚、很坚强的女孩。
严以珩重重躺回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严以珩打车去了医院。
滕酩也载着滕安过去,不过他们路途远一点,没有严以珩到得早。
严以珩在住院部楼下转了一会儿,刚好遇到匆匆赶来的许医生。
“哎,许——”熟悉的称呼到了嘴边拐了个弯,“——遂!”
许医生没穿白大褂,又是满脸匆忙,严以珩也就……叫了他的名字。
走近了才发现,许医生的白大褂,就在他胳膊里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