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垂眸看他的手腕——她该知道的,他是一个道德感极重的人,同样的一件事,他们二人心中评判,竟这般大相径庭。
她实在没忍住,举高手在他发顶摸了一下,“你别总去背别人的错,这件事分明就是顾家不仁不义,包藏祸心,诱我喝茶的是顾夫人,让我心疾发作的是顾越,而你一直都在护着我。”
分明她的手已经撤去了,他还是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仁慈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她面前听这些话,一呼一吸间都像有万千钢针吸进肺腑,穿的他心脏千疮百孔。
“我这两日病着,一直昏昏沉沉的,你是不是因为这些想法,都没有去看过我?”姜眠问。
宴云笺几不可察地侧了下头,手指下意识捏住散落在地上的衣角。
他点头,动作幅度很轻很轻。
姜眠心中叹气,眼看着他苍白到几乎消融的样子,还不知内心如何折磨自己,此刻又被娘亲罚跪在这里,非但不委屈,还真的在认真思过。
心念转过,她便坦言说出来:“若真要说牵扯,他们的毒计是冲我来的,目的是为了退婚,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其实是被我连累了。”
宴云笺立刻摇头:“你之于我怎可用连累二字形容。”
“现在就是啊。”
“当然不是。”
姜眠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你不同意也罢了,阿笺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你连累我、我连累你这样的话,同样也没有谁对不起谁。那现在好了,你答应我,不许再胡乱背锅了。”
宴云笺很缓慢点头。
姜眠却不满足,戳一戳他:“你得把话说出口,你得说‘我答应你’,快点。”
宴云笺眉宇显出无奈,脸侧向一边。
姜眠追过去看:“笑什么笑,快说啊。”
“好,我答应你。”他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固执地将温暖日光投射在他身上,融化所有冰雪,令他的无所适从都这般窝心。
宴云笺薄唇微动,终于将他放在心间反复想问的话问出口:“阿眠,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现在心脏难受吗?”
“不难受,没事的,我喝着高叔配的药就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很有精神头,是不是?”
确实还蛮精神的,宴云笺听她明快活泼的声音,清浅笑了下。
姜眠向外看一眼:“好啦好啦,那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走——”
“阿眠,”宴云笺没动,语气含着小心的歉意,“我不能离开,姜夫人命我在此跪二十四个时辰,此时还远远不到。”
姜眠被噎了一下:“哎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现在爹爹娘亲还有大哥都不在家,外边的人也都被我支开了。你出来休息会儿,吃点东西,等他们回来之前你再进去不就得了,反正又没有人知道。”
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乌昭神明在上,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不想让先烈失望,也不愿让自己蒙羞。
但这些繁复的心思汇聚到喉头,宴云笺只轻轻摇头:“不行。”
他的坚定令姜眠瞠目结舌:“……别、别闹了,整整两天,你就跪在这里,又不吃又不喝,身体会扛不住的。”
宴云笺温声道:“不会的。”
相处时间长了,他的性子姜眠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肯,那是绝对不会改主意的。
“好吧,那你……那你也别直接跪在地上。”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姜眠妥协,跑到前面拽来一个蒲团放到宴云笺膝边。
“用这个,不许拒绝。”
宴云笺本是想推辞的,可听姜眠软糯声线里面满含对他的怜惜,他心间仿佛被火燎过一般疼,终究什么也没说,顺从了她。
看他乖顺姜眠很满意:“这就是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啊。”
她说话算话,不到一柱香时间便回来,一手拿着食盒,另一手拎个小药箱,怀中还抱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
“来,容我准备一下,你自己抱着这个先吃,多吃几个,补补气血。”
宴云笺被姜眠塞了一油纸包的红枣。
“愣着干嘛?快吃啊。”
宴云笺实在没忍住笑了,他不仅闻到怀抱红枣的味道,还有食物的香气和药材的清苦。
他抱着大油纸包,将其开口的纸片边沿折下来,遮住红艳艳的大枣:“阿眠,这里……这是祠堂。”
在这里吃喝,是不是也太不成体统了。
姜眠道:“没事的,先人们不会怪我们的,我们又没有干坏事。一直饿着肚子,祖宗们还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