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被宴云笺亲手所伤……
即便最后宴云笺解毒,爱恨归位,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一家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人在里面吗?”
“是……大人这边走。”
姜眠吓了一跳,这道声音乍一听很像宴云笺,但细细品来,又不是他。
可眼下这情形,谁又会来牢中见她?
姜眠撑着地站起来,之前掌心擦破的伤口既没上药,也没包裹过,现在碰到还是会有些疼,她扑了扑手,警惕望着外边方向。
只见狱卒引来一人,竟是薛琰。
“薛公子?”
脑中第一反应是担忧,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他们家与父亲莫逆之交,难道要救她出去?
“阿眠。”薛琰叫她。
姜眠陡然反应过来:不对。
真要救自己出去,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当着旁人的面站在这里?
姜眠重新警惕,即便看见薛琰这张温润英俊的脸——曾经在他们家中再亲切有礼,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往后退一步,后背便抵上冰冷坚硬的墙壁。
薛琰将姜眠的反应看在眼中:“阿眠,你怕我做什么?”
他微微笑道:“你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
“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姜眠更确定他不怀好意,心下一阵发冷:“薛公子,当日你们一家在我家中是如何言笑晏晏,感恩爹爹救你性命,却不成想眼下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竟会是你。”
“阿眠你言重了。”薛琰透过栏杆盯着她:“我只不过想与辅国大将军走的近一些罢了,你们曾经拜堂成亲,险些做了夫妻,那关系应当很好。不知你可否帮我说说话,让他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你想用我来向宴云笺投诚?”
薛琰仰头,清朗的笑出声:“你这般聪慧,又生的如此绝色。定会极受欢迎的。”
他挥挥手,让狱卒上前开门,进来毫不客气扭住姜眠手腕,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我两家,如此要好,反正宴云笺恨你入骨,总是要折磨你的,不如你就帮了我这个忙。”
他竟有脸面说出如此恶心的话!
“你真是无耻——”姜眠左手腕被他拧着,空着的右手向他脸上挥去。
薛琰没想到她在这境地里竟敢掌掴自己,一时闪躲不及被她打到半下。
他微微一怔,眼中怒火陡盛,转头看向姜眠,舌尖慢慢舔过牙齿,却没有还手。
“阿眠,我不打女人。但要知道你打我这一巴掌,我会让你付出悔恨终生的代价。”
说完他转身,大力扯着姜眠将她往出拖。
姜眠挣扎:“你要带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薛琰凶相毕露,一记手刀砍在姜眠颈侧,她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薛琰将姜眠丢上马车,吩咐道:“谁也不许动她,江中山的女儿,初夜应当卖个好价钱。”
没人看见,雨幕密林中,一到暗黑人影如同鬼魅悄悄跟上。
“轰隆——”
天边一声惊雷,天幕撕裂,暴雨倾盆。
宴云笺猛然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打湿鬓角。
窗外天地混沌,万物飘摇颠沛。
心跳一声快过一声,怦然如闷鼔,许是方才惊梦,让他无法自拔,他说不清自己因何恐惧如斯。
那毛骨悚然的骇惧,化作一层惶寒的霜附在骨上。
宴云笺浑身哆嗦,正正看窗外疾雨:他为何会怕成这个样子。
第102章 良缘血染(七)
……
宴云笺披衣下床, 在书桌边坐下。
刚过一更,他已完全没有睡意。呆呆凝视窗外暴雨。
就这样一直看了许久,不明白自己心中混乱为了哪般。
宴云笺垂眸, 回想方才的梦境。
青木川林层叠,翠草茵茵,清香随风拂面, 山不动,云无尘。
落日沉溺在天边翠色,金芒万丈, 失落于寸寸晚风之中。
他就在其中。
听见自己心跳声声悸动,轻轻转身看满目翠色,心底落下一道声音。
这是艳阳洲。
可他从未去过艳阳洲。
失神片刻, 他忽然想起来, 忙向身侧看去。
没有人。
应当有人的。
为何他会觉得有人?
他站在原地,怔然思索:该是何人?此情此景他想见的、应该见的, 让他心脏空荡失落的那个人,是谁?
越想越慌, 慌一个人,慌无边孤寂。
他忍不住向前追去,然而追着追着,脚下忽然变得黏腻,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 一层薄薄鲜血从地底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