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转头看向宿九曜道:“我想去四城逛逛。你……”
她正要问少年要不要去,宿九曜已经撑开伞:“走吧。”
从西关城门开始,沿着城墙处,他们边走边看,到北城门,东城门,一直到南城。
南城处的商铺最多,卫玉下车后,宿九曜叫住她,带着她往城内走了片刻,原来是一处香饮铺子。
卫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宿九曜道:“走了这半天,就算不渴也需喝些东西。紫苏饮子还是沉香熟水?”
卫玉要了一碗紫苏饮子,用纸盛着紫苏的叶子,放在在火上烤到散出淡香,然后用滚水冲洗过后再入壶中。
紫苏本就是一味药,有行气宽中消除寒气的功效,这样所得的香饮可以顺气安神暖身,是香饮铺子中最常见的。
卫玉端着香饮,跟宿九曜站在铺户的屋檐下,喝了口热热的饮子,果真觉着脊腹都暖暖的。
她吁了口气,望着面前雨点淋漓,远处行人淡淡,颇有几分诗意。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蕴藉,木樨……’”还没念完,便看到旁边宿九曜正凝视着自己。
“这是李清照的诗……”卫玉说了一句,意识到他只买了一盏,当下把手中端着的饮子递过去。
宿九曜一愣:“我不渴。”
“是谁说的走了这许多路,不渴也要喝些的?”
少年长睫低垂,听话地把她手中的碗接过来,迟疑着,终于低头也喝了口。
卫玉看着他似生疏的动作,大概是紫苏宽心的缘故,竟叫她无端笑了出声:“你啊。”
两人喝过茶,往前又走,起初宿九曜以为她真心是想看看长怀县的风土人情,可是,卫玉的专注点似乎只在城墙上,尤其是四个城门,她逗留的时间更久。
“是跟案子相关么?”少年按捺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卫玉仰头看着高高的城墙,道:“不是……跟别的事有关。”
“莫非……是战事?”
卫玉本是随口回答的,没想到他直接猜到,她转头:“你……”本想说“你怎么知道”,改口道:“你为何这么想?”
宿九曜道:“平常人不会特意留心城门,只有涉及战事攻城才会如此。”他扫了眼矗立的城门:“我方才就是这种感觉。你把四个城门都看过了,倒像是在思忖如何围城或者……解围。”
卫玉咽了口唾沫,望向宿九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了。
怪不得这小子以后会成为权倾朝野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他似乎没正经读过什么兵书,也只是个斥候营的小卒子,可只凭着看见自己打量城门,便立刻说出了围城解围的想法……这不是读过兵书才有的见地,多半是出自一种战士的直觉。
这种直觉也可以称作为天赋,可比饱读兵书难能可贵的多了。
“那……我问你,”卫玉心跳快了些,而假装无事随口一提的说:“假如有朝一日,真的有西狄的大军围城,长怀县将如何解围?”
宿九曜皱起了眉头。
卫玉道:“怎么,你不知道?”
少年道:“你说的是按照现在长怀的兵力吗?在没有援军到来的情形下?”
“对。”
宿九曜抿了抿唇:“死局。”
这个答案在卫玉意料之中,亲耳听见,仍是心头一沉:“是吗,没有任何生路?”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西狄人越过了野狼关,那长怀县就是一头待宰羔羊。”
卫玉垂眸。
此刻他们在南城门下,前方便是进城的城门口,来往的百姓虽不多,但时时刻刻有人经过。
一条护城河在身侧,河水深碧,缓缓流淌。
深绿色叶子的柳树,千万条柳条垂落,几乎垂地,密集的又像是美人的云鬓。
他们下车的时候,雨还在下,雨点打在河面,漾出一圈圈小小的涟漪,萧瑟寒意中又透出几分江南般的烟雨蒙蒙。
到如今,雨已经停了,天上反而透出一点晴色,阳光躲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卫玉仰头看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宿九曜却道:“你担心西狄人越过野狼关……你叫飞廉送去野狼关的那图纸,就是为这个吗。”
卫玉脸色立变,扭头看向宿九曜,若非她在纪王身边数年,养成了临变不惊的性子,此刻早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他如何这个也知道了。
那日武万里去纯阳宫的时候,她在地上乱画的那些,大毛等孩童均不知是什么,武都头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