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力告诉自己,无妨,他和阿未还有无数的年年岁岁,总有一日他能让她彻底忘了予之,让她心里重新只有他。
可越是这样告诉自己,他心间的恐惧就越像是无底洞,越阔越大。
裴姝未第二日醒来时,陡然见着北阙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你怎么一大早地看着我?”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可惜神仙莫说一夜不睡看不出什么,便是日日不睡也看不出什么来。何况修为高深如北阙?
北阙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极力扯起笑:“怎么会一夜没睡?就是醒得比阿未你早而已。”
他错开她的目光,翻身下|床,“我这就去准备早膳。”
说罢,他便出了寝屋。
自从来到往生山脉,每一日他们的三餐都是北阙在准备,裴姝未也就安然地享受着。
时间似乎一天一天这样平静地过了下去,亭子也从最开始的不成形一点点地建造而成了雅致的琼花亭,连本是由仙力幻化而成的竹屋也在北阙的手下建造了出来。
这样平静而重复的每一天似乎乏味极了,可却是曾经的北阙求而不得的一切,他格外珍惜。
又是一年。
恰到了凡间琼花盛开的花期。
今日琼花开得最盛,只是不巧天边乌云压顶,分明是要下雨了。
北阙一时犹豫要不要带裴姝未出去看琼花。
裴姝未却道,“琼花花期难得,若真是下雨了,掐个决避雨便是。”
北阙这才意识到他在凡间太久,竟是本能地以凡人思考,都险些忘了还可以动用仙力。
两人这才出了竹屋,去了琼花林。
今日是四月二十四日,正值琼花花期。
琼花林似一片起伏的雪海,风一吹动便起伏雪浪,成片开至荼靡的琼花纷纷扬扬落下,落了两人满身,仿佛一夜白了头。
“轰隆隆——”
雷声嗡鸣,伴随之闪电闪过。
雨就要下了。
风又吹得大,北阙担心裴姝未受了凉,便索性掐了个决,护住了整片琼花林。
见得她仰首看着琼花,唇角都扬起微微的笑意,他也随之浅浅笑起来。
真好,他和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轰隆隆——”
伴随着又一阵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可落到琼花林上方时却像是遇到一层无形的阻碍般,无声消失了。
“你布了遮月阵?”裴姝未问。
北阙解释道,“这风大,雨也大,便想着先布了阵法。”
“难怪我方才都没感觉到风了。”裴姝未道,
裴姝未口中隐有遗憾,北阙便道,“你若喜欢,我把风放进来。”
“不必麻烦——”裴姝未一句话未说完,风便迎面拂来,雨却还一滴不入地被隔绝在遮月阵之外。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黑压压的头顶,这便是仙帝修为吗?竟是连这样细密的雨和风都能分得清明。
“这样可好?”北阙握住裴姝未的手,感知到她的手不凉才放了心。
裴姝未被拉回了神智,她笑意浅浅地望着他,“就这样就很好了。”
她笑着,可却好像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就仿佛要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怎么了阿未?”北阙不解,“你今日怎么总是走神?”
他都发现好几次了。
裴姝未却是摇头,“就是太久没看见琼花,一时失神了。”
北阙想了想,说道:“你若想日日见琼花,我们也可以种一珠在屋前,不施仙力,但日日为它施肥,精心照料。”
“据说这般也可以让琼花花期长存。”他说,“你若喜欢,我明日便去学。”
裴姝未还是摇头,“不必了。”
她望着开直荼靡后的琼花随风坠落,“若是这样,琼花还是琼花,可似乎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了。”
她笑着,蹲下|身捡起一簇琼花,轻轻转动了下,甩去了它沾染的尘埃,然后问北阙,“是不是很美?”
琼花单看其实不算惊艳,可成簇堆叠在一起就像是层层叠叠的雪海。
北阙在裴姝未的目光里点头,“很美,就是可惜——”
裴姝未问:“可惜什么?”
“可惜这簇琼花已经过了花期了。”北阙道。
“是啊,再美也已经过了花期了。”裴姝未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琼花递给了北阙。
北阙觉得此刻的裴姝未莫名有些伤怀,正想开口劝些什么,却忽然听她道,“予之,我想喝琼花露了。”
她唤他予之。
在裴姝未期盼的目光里,北阙咽下心中苦涩,转身要回去取竹篮:“我这就回去拿竹篮来摘一些琼花回去,然后我们做琼花露,等明年——”
只是他一句话未说完,就在转身的瞬间,一道寒光从腹部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