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回说:“你说外面那个算卦的?我刚刚进来之前就问过他了, 他一个劲让我买花买香,我还以为……他就是个骗钱的。”
熙然动作僵了僵:“寺里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嘛。”
熙然没什么办法, 问道:“你感情上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周雁回连忙站起来,跟他面对面站着,说:“其实也没有怎么样, 就是我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释怀了,不再在乎他了, 可又总是无时无刻不想起他,时不时还会梦到他。”
熙然说:“那你就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呢?”
“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家里……有一些情况。我也并不爱他了,我只是,好像心里还有一些恨,还有一些解不开的结。”
熙然看着她,眉心皱起来,这问题可难坏他这个四大皆空的。
憋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你要学会原谅,自己去把这些解开。要么就跟他彻底了断,重新去找一个男施主。”
周雁回突然好奇:“人真的能完全原谅吗,熙然师傅你是不是早就原谅了一切?”
熙然蓦地怔了怔,直直看向她的脸,而后才又开口道:“现在不是在说你的事儿吗,怎么问到我头上了?”
周雁回不好意思地笑笑:“哦,对呀,那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熙然淡淡笑了笑:“我想你刚刚已经有了选择。”
“……”周雁回想到自己刚刚的话,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用“原谅”这个话题来发问。
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就是做了选择:“我才没有。”
熙然摇摇头:“敢说却不敢承认了。”
“没有,就是没有!”周雁回气呼呼的:“你一个和尚懂什么?”
“……”做个人吧。
周雁回不太想再聊这个话题,立马换了一个:“熙然师傅,你是从小就在寺里长大出家,还是后来中途出家的?”
熙然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肯定有区别。总觉得从小出家是因为信仰,后来半路出家的……”周雁回声音越来越低:“你不要生我的气啊,我总觉得半路出家的是因为有东西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又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因为心里有执念,所以要找一个东西做寄托。无论是想着从此以后不理执念也好,想着参透佛法放下执念也好,其实出发点都是在逃避。相反,如果真的放下了,成佛成魔又如何,世界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所,根本不必到这里来清修。”
熙然静静听着,表情重又淡漠下来:“既然你也说了世界之大,哪里都是容身之所,那为什么偏偏不能来这里清修呢?”
“因为我觉得人是动物变来的,骨子里永远流淌着动物性,我们的一生都在与动物性作斗争,但同时也享受着动物性带来的快乐。而宗`教,总是喜欢完全压制住人的这种欲望,试问如果不是决心要逃避,那为什么要甘心受这样的痛苦呢?”
熙然默然。周雁回注意到他情绪有变化,连忙道:“对不起啊,熙然师傅,我绝对不是说你在逃避什么,我只是说有一些人。但我知道必定还有一些人甘心伴着青灯古佛,寂然一生,我不知道他们快不快乐,但我想他们的内心一定是很满足的。”
熙然静默半天,这才又开了口,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宁可上山来跟我说话,也不跟你的朋友说了。”
周雁回问:“为什么?”
熙然抬起手,拨了拨腕子上早就被盘的黑光发亮的佛珠,说:“因为你话太多,歪理也多,换成一般的人,估计早就揍你了。”
周雁回:“……”
***
从山上下来,周雁回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再往店那边转了圈,看人依旧还多,就又径直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给章响打了电话,问他怎么突然就离职了。
章响那边正跟苏糖在一起,他根本懒得再跟周雁回多啰嗦,简单敷衍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糖一直趴在他身边听着,等他把电话给挂了,忍不住抱怨道:“她怎么还有脸打电话过来呀?”
章响切了声:“她脸皮一向挺厚,又戴着个厚厚的面具,估计早就习惯了吧。”
苏糖笑着站起来,去看她章响给自己带过来的一大包衣服。牌子货就是牌子货,每一件都又漂亮,做工又好,完全挑不出毛病。
她把每一件都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说:“那你现在辞职了,以后要怎么办,我是不是就没漂亮衣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