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队伍走了很长一大段路后,钟音终于在接近梧桐林入口的路上看见了目标。
入口处有四五个黑袍人分别站在路道两边,走过一个人挨个发一条麻绳,他们宛如正在做流水线工作一样,看起来兴致缺缺,偶尔才戏谑地指点下某位游客的穿着打扮或长相,完全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钟音还看见了黑袍人身后站着那个之前把丁忧带走的吴维。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村长助理,现在却闭着眼手持一尊檀木莲花拖盏立于梧桐林前方口吐咒语。
难以分辨的方言从他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犹如魔音,再凝眼看去,拖盏里肥硕的母蛊正欢快地扭动着躯体。
与此同时,旁边地上摆放着和队伍人数相同的圆口玻璃瓶,每一个玻璃瓶里都有一具黢黑发紫的婴儿躯体,吴维每念一句,那形状可怖的躯体周围就发出咀嚼的声音。
毒物在躯体上爬来爬去,好似在为死亡欢呼。
阴毒的诡计无声中蔓延,灵魂于暗夜中一点点被吞噬,梧桐镇人为生存种下的一棵棵梧桐树上挂着飘荡的吊死鬼们,他们麻木盯着同样麻木的受害者,然后急促晃动身体,试图奏响一曲最后的、还残留人性的哀歌。
这些成为鬼的人大多是游客,不像梧桐镇的人甚至连魂魄都被吞噬干净,再无存在证据,他们还留有一丝善念,似乎想要努力阻止这些人的死亡。
钟音在密密麻麻的梧桐树叶中,更是发现一点又一点浮起的光亮。
她心头不免震撼无比。
那竟然是梧桐镇村民们最后的念想,与丁济一样,他们残存一丝念想想要守护这里,守护这座给他们带来财富的林子。
然而蚍蜉不可撼大树,袅袅升起的光点最终被吴维举高的母蛊恶狠狠撕咬入腹。
见状黑袍人交头接耳地笑。
“我学了这么久玄学,还是第一次见到实质化的执念。”
“什么执念,我看就是难缠的鬼而已,人都死了,灵魂都灭了,还想守护这里,搞笑死了。”
“田碧琦是pua大师吧,能把这些人pua成这样不去当骗子真是屈才了。”
“少说两句,赶紧处理完就走。”
他们交谈的档口,终于轮到给钟音发绳子。
为首的黑袍人习惯性递出绳子,手僵在空中许久没人接,他下意识扭头。
怒气积攒到百分之九十的钟音早已忍不住,压根不等他反应,也没有惯例嘲讽,抓住绳子后猛地抬手绕过黑袍人的脖子,电光火石间已经踩住他的膝窝逼迫他往地上一跪。
麻绳缠住黑袍人脖颈,她毫不留情收紧力道。
这种草菅人命的玄学中人死不足惜。
黑袍人差点窒息,猝不及防受到攻击后完全控制不住最纯粹的生理反应,大脑神经给他的唯一指令就是抓紧绳子获得氧气,他紧紧抓住大口喘息,连自己会玄门异术都忘记了。
“救……救我!”
“居然还有个醒着的!?”其余几人吓一跳,迅速后退警戒。
醒着?这不可能!吴维听到动静刹那间睁开眼,直直对上钟音的眼。
钟音淡漠掀了掀眼皮子,即便与他对视也丝毫不退让。
她语气冷漠:“丁忧在哪。”
这不看倒好,一看吴维捏着莲花拖盏的手颤了颤,他不可置信喃喃自语,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游客!怎么会是她!苗婆的蛊虫连玄师都发现不了,这女人居然完全不受影响!怪不得他之前觉得她眼神不对劲,敢情人家根本就不简单!
并不想任务失败的吴维十分痛恨自己看走了眼,但转念一想这女人身上并没有很强的气息,可能是有什么独特手法阻挡了蛊虫,思及此,他神色顿狠,冲黑袍人大喝一声。
“杀了她!”
此话一出,剩下的黑袍人连游客都不管了,一人迅速抽桃木剑,另一人手执狼毫沾血虚空画符,还有个直接朝钟音设阵。
他们动作极快,钟音却比他们更快。
最简单有力的攻击永远比一群傻x花里胡哨的招式来得实在,打架,就只要四个字——又快又猛。
钟音不再拉麻绳,改为抓住黑袍人头发,闪身到玻璃瓶处简单粗暴地摁住他头往上砸去。
玻璃瓶稀里哗啦碎一地,那人脸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眼睛就抵在阴森的婴儿躯体之上,蠕动爬行的毒虫如同饿极的蝗虫疯狂往他伤口里、眼睛里、鼻子里钻。
“啊啊啊!救命!救命!”
终于能呼吸新鲜空气的他好不容易得到喘息,谁知下一秒就遭遇这等恶心事,他开始剧烈挣扎,不停扭动身体,并发出震天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