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很好。”
钟音合上日记,想再继续问问,却又在想起她日记内容时沉寂了下去。
良久,她伸手摸摸朱莉莉淡到几乎要消逝的魂体。
旁人摸不到,她仍然可以,并毫不留情拨乱她头发。
她笃定地告诉这个欣然赴死的傻孩子:“这一生的搓磨,下一生必定会福德相依,你会出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
这小姑娘其实满可怜,饶是无情无心的钟音都要怜爱了。
物以类聚这句话不是空泛而谈,杭思薇人品不差,她能和朱莉莉玩到一起肯定是同性相吸,只是父母的不作为与忽视,让她心态变得扭曲奇怪。
怪不得她面对死亡,欢欣鼓舞,镇定从容。
就算像破烂衣服一样被丢在脏臭的垃圾场里,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每个夜晚的自我垂怜,每一页落下的日记,无尽的痛苦早就深深缠绕在她脆弱易碎的心脏上,一天天收紧,一天天紧绷她的神经,直到窒息那天,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不被关心的那个,然后再无所畏惧,勇敢奔赴自由的新生。
比起她日记里写的那些什么贫富差距下的自卑,钟音觉得她更在意的是给过她温暖又无视她的父母。
她薅着朱莉莉头,问:“既然是自己想死,为什么不直接跟阴使走?”
这问题问出来,朱莉莉摇头晃脑躲着她的攻击,边抿着嘴支支吾吾不说话。
钟音知道她就是别扭,又问了句为什么。
过去许久,朱莉莉才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钟音还以为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耐烦地拉起她离开时,朱莉莉忽然拽住她手臂。
被杀都没有哭的她,眼角窸窸窣窣落下一颗一颗珍贵又凝聚鬼魂满含期待与力量的泪珠。
钟音眼神一黯,严肃起来。
那是鬼珠。
心性纯良的鬼、执念消除的鬼才会生出鬼珠。
她听到她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还是想知道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难过。”
朱莉莉随自己尸.体回警局的时候,她一直都呆在周围,听到了杭思薇平日称兄道弟的好友吓到推卸责任指控她霸凌,也听到了警察打电话给妈妈时传出来的麻将声,打给爸爸时他说正在给儿子过生日没空,她不仅失望也很难过,所以她出去了。
“最后一个我想看杭思薇,我想知道我一直羡慕的她是不是也对我的死嗤之以鼻,我就在外面等,然后就被杰克逮着了。”
突然之间,钟音向来无波无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她摁住咚咚跳的心,分辨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呼吸有些困难。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又有什么用力把它顶了下去。
朱莉莉何其可怜,少女妄图得到关注的自我挣扎,在有心人的故意引导下,安第斯毫无愧疚的接纳,她就这样死亡。
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多辛苦摁下犹豫来完成这场阴谋式的献祭。
仅仅是想看如果她死,她的家人会不会难过。
这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多端诡计存在上位者博弈就行,普通人不该因为自身的苦痛而受到这样的算计。
钟音眼底戾气横生,额间水滴印记,无声闪烁,欢欣雀跃。
缓缓心神,她接住鬼珠。
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后,钟音缓缓看向难过的朱莉莉。
“你想和杭思薇见面吗?我可以让你们见面。”
朱莉莉眼泪一窒:“啊?”
*
晋城监管局。
无数忙忙碌碌的打工人每日最繁华商业中心的CBD大楼穿梭来去,却不知这里有一栋楼里面的人都是能人异士。
如同大家伪装成普通人那般,监管局也融入在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大楼里,毫不起眼。
与金属风格、经典风格又或者是极简科幻风的高楼大厦不同,这栋经典菱形窗密布的楼是商业中心最普通的一栋楼,仅六十层,平日来往出入的员工也少。
在这里上班的人很少能见到他们去便利店吃饭,也不大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这栋楼似乎在正新房地产名下。
刚从隔壁金融大楼出来的一白领和小姐妹正在楼下吸烟区喝奶茶聊天,忽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她们齐齐朝路边看去。
一辆野马刹车停下,主驾驶上下来一个身穿橄榄绿色短袖的和黑色工装裤的男人,后门打开,两男一女紧随其后。
为首的英俊男人脸色冷酷,手里拿着份文件袋,t恤绷在结实有力的臂膀上,线条起伏性感至极,不难想象力量有多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