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悦又迟疑了片刻,给出了回答:“很差。”
陆晓觉得自己似乎猜对了,又问:“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睡眠情况很差,每晚都做噩梦,白天完全没有精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辛悦说道,“我在那里,就像是换了个人。”
“了解,”陆晓抛出她最关键的问题,“请问你有多动症吗?”
辛悦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实在儿童幸福之家确诊的,厉娟说我之前犯罪就是因为这个,但说来也奇怪,我离开之后似乎就没什么症状了,我还问过厉娟,她说我是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那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还不错,”辛悦想了想,“现在每天都能睡着,睡眠质量也不错,或许真的是多动症好了吧,对了,我甚至便秘都好了。”
挂断电话后,陆晓长舒一口气。
一切似乎都连上了。
于是,她打了电话给驻守在儿童幸福之家的警方,让他们找到孩子中同样有失眠以及便秘情况的孩子,让他们以带孩子们检查身体的名义,去儿童医院做检查。
同时,她也通过温嘉朗的熟人,跟儿童医院的检验科打好了招呼。
十几位孩子就这样被送入了儿童医院。
陆晓几乎坐不下,干脆也去到儿童医院,等结果。
几个小时后,十几分血液检测报告出炉,陆晓在第一时间上前查看。
果不其然,十几个孩子,每一位的体内都有大剂量的盐酸托莫西汀。
每一位,都是。
第189章
面对铁凿一般的证据, 陆晓并没有丝毫的兴奋。
她只觉得寒冷,是一种从身体底处迸发出来的寒冷,无关肌理, 却朝着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冻结。
她甚至一时间抵挡不住这种感觉,办了这么多少年犯与未成年受害者的案子, 她本以为自己都是毫无波澜的, 但这样十几份报告, 却让她难以抵挡。
陆晓甚至一时间喘不过来气, 蹲在地上。
她哭了。
一些她一直以来构建的围墙似乎正在脑海深处土崩瓦解, 而一些记忆也破土而出。
那年, 她三岁。
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在那个地狱般的福利院里,她是一个异类,她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她每天如同行尸走肉,她会看到养育者对她不屑的眼神, 但她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天生没有看懂别人脸色的能力。
直到陆教授带着妻子前来,他们看到了她。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在人的脸上看到近乎“和善”的神色。
他们把她带回了家。
但她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她知道自己应该感激他们, 但她说不出什么体贴的话, 也不会像幼儿园里其他的小朋友那样黏在他们身边叫“爸爸、妈妈”。
可陆教授和冯女士还是给了她足够的包容,在她还不理解什么是爱的年纪,给了她足够的爱。
她怨恨过自己,甚至虐待过自己,可是没有用,她的内心就是一片空洞, 从没有什么旺盛的情绪从里面诞生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就这样了,直到一天, 陆教授回到家,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妈妈走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妈妈是用一种惨烈到近乎残忍的方式走的。
她是一名高中教师,在路上遇到了三个衣衫破败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她本能地想问问那些孩子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在这里闲逛。
监控视频显示,他们在听到冯女士的问话后,几乎没有什么波澜地、面无表情地把这位人民教师拖进了小巷,几个小时后才从里面走出来。
陆晓是趁父亲不注意,偷偷在他电脑上看到的这些录像。
那是她记事起,第一次哭泣。
她忽然就想到了母亲的笑容,母亲会做好吃的水煮肉片,母亲总会在炒青菜时放几粒花椒,说那东西对身体好,即使陆晓曾经很讨厌那个味道。
但她再也吃不到了。
而这都是她的错。
那天早上出门时,母亲问她想吃什么,以往她都会回答都行,可那天她偏偏说自己想吃糖油饼。
母亲就是在那条路上出的事。
后来那群少年犯因为没有到刑事责任年龄,经过简单的教育,就被释放,之后便似乎消失在了人海,没有被逮捕,也没有坐牢。
后来,她又有了第二次哭泣。
那是医院主张地一次基因测试,结果显示,她是极少数携带MAOA-L基因的人,99%是天生恶魔,1%是天才。
她十分肯定自己应该是前者,不然怎么会亲生父母不要他,养母又死于非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