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陆淮算计得清清楚楚,所以胜算最大的策略舍弃掉,危险但最能接近真相的,哪怕鲜血满身也不放过,多狠啊。
迟渊赤红着眼睛,竟然笑出声,他作为观众现在应该鼓掌庆贺了,这该是多么精彩又跌宕起伏的故事,可他妈陆淮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自己?
陆淮把“亡命”二字应用地得心应手。
而他,无可置喙。
迟渊理解,他当然理解。他只该看着人伤无可伤,被“无能为力”四字当头棒喝!接受内心铺天盖地的谴责抑或是提心吊胆地等着下一次......
所以他转过身,扭过头,想这种折磨谁爱受谁受,他他妈要疼死了。
也意料之中的,没听到陆淮任何与“回应”雷同的声音,以至于他明白这样的“威胁”根本都不会让对方犹豫。
但他就是犯贱。
他要眼巴巴跟上去,挨无数巴掌都不甘心,他要反复嗟磨陆淮根本不在意的后果,要恨不得这些伤都到自己身上,要接受这种残忍。
犯贱嘛......
迟渊僵直地站在三步之外,迟迟未挪动一步。
把五脏六腑挖干净了,大概也无法向前吧。
狠狠闭上眼,迟渊转过身,三步并两步地往回走,把堪堪撑不住的陆淮揽入怀里,仿若揉进骨血,塞满心口空隙,才能让那游离不定的害怕消减那么一点点......
·
陆淮微愕地睁大眼睛,眉梢的讥诮还未敛尽,竟衬得他有几分无措。
疼痛渐渐盘桓于理智上风,他喉间满是血气,即使抿紧唇齿还是觉得萦绕不散,直到被迟渊用尽全身力气地拥紧。
可他不是拒绝了么?
事实总是一遍遍强调他与迟渊不合适,他们同样强硬,不懂低头,更不会所谓求和,哪怕是揭过一层稍后再谈的布,维持表面平静都不愿意。
所以他问,要掩耳盗铃让自己好过么?不了吧。
他早清醒认识到的......
可他没有力气问迟渊这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双眼重重阖上——
“陆淮!”
感受到肩上一沉,迟渊惊惧地失声,拦腰将人抱起,便瞧见那毫无血色的脸,乌色的唇瓣有着清晰的牙印,边缘渗出那点点血迹,彰显出时分流逝里嚼碎入腑的忍耐。
迟渊表情空白一瞬。
·
王涛瞧着眼前这幕,吓得面色发白,跟着迟渊同手同脚几步才勉强调整过来。
紧张地觑着迟渊那难看的脸色,目光中的哀恸恐慌满得快要溢出来,让他一个旁观者看得心惊不已,只能干巴巴地劝慰道:“迟......迟哥......”
迟渊抱紧怀中的人,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即将滑落深渊的理智:“凌秩......你给凌秩打电话,我现在过去......”
他感受自己掌心的濡湿,不敢去看那到底是不是血......
·
“你疯了吧?!”,王涛应声连忙给凌秩拨过去,侧头就瞧见迟渊打开车门,“你现在这状态能开车?给我滚到后面去!”
王涛也是急了,都有点口不择言,他把手脚虚浮地迟渊往后面一塞,自己挤进驾驶室,凌秩刚好接通。
“凌秩?我是王涛。”
“找到陆淮了吗?他怎么样?还好吗?”凌秩完全省略打招呼,他心急如焚地连问几个问题。
王涛思路尚且还算是清楚,急声回答:“陆淮状态不太好,我们正往你这边赶,大概......”他低头看了眼导航,“还有三十分钟。”
“......好。”
嗓音艰涩地应道,凌秩手脚冰凉地挂断电话,费劲地眨眨眼,才算是回神,手忙脚乱地打翻药勉强稳住心神,他默念:“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
王涛这边风驰电掣地往凌秩那边赶,他慌得不行。就说他、成晔与迟渊,他们三,什么时候能轮到他拿主意,迟渊基本上就是拦截麻烦地铜墙铁壁......但短短一天,他就看到迟渊至少发了两次疯。
全部都是因为陆淮。
要还看不出迟渊对陆淮这颗真心,他算是眼睛废了。他现在是真的有种陆淮要是真出什么差池,迟渊得跟人一起殒命。
舔了舔干涩地唇,试探性地往后视镜看上一眼——
迟渊单膝跪在地上,目光呆愣而没有焦距,落在陆淮身上,而他有只手被血染红,自己却无知无觉,用力地攥在一起。
好似陆淮是易碎的玻璃,哪怕是眼神落到他身上,都有如实质地施力,故而死死克制,不敢接近。
王涛心口突然一酸,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再度踩了油门。
·
陆淮眉宇紧紧蹙着,他指尖微蜷着,好似要抓住某样东西,作为能支撑他的“芦苇”,但右手变形扭曲,毫无反应,然而痛意像是浪潮般上涌,逼得他再度咬紧唇舌,把痛呼碾没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