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侧眸,视线落到迟渊手上,看到擦拭身体用的毛巾。他裹住被子,伸手要接过:“我来吧......”
迟渊没应。
他噙着淡笑,凤眸内敛着:“又不是没‘坦诚相待’过......”
“再者......”,他适时换上副担忧神色,“你腰才用了药,就别折腾了......”
陆淮低眸看自己被握紧的手,指尖微蜷,一时之间有点晃神。
他神色略微有点复杂,眉宇轻蹙着,似乎想要问什么又紧紧抿住唇。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侧过身,埋头于枕间,近乎是给予了迟渊一种默许。
陆淮半阖上眼。
或许呢......或许......
·
迟渊替人换上干净的睡衣,手指滑到陆淮肿胀的膝盖时却又顿住,缓了半秒,才继续动作。
而陆淮这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若不是眉睫颤动稍微透露出些端倪,迟渊近乎以为对方已经睡着。
“好了......”
扯过被子将人完完整整地裹住,迟渊站起身,袖口却再次被陆淮扯住,陆淮眼睛从被子边探出来,亮晶晶地诱人去吻。
迟渊也不知怎么想的,分明也是“剧本”中没有的话,他在此刻真心实意地赞道:
“你眼睛真好看......”
闻言,陆淮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嗓音陡然变得艰涩,眼巴巴地等着迟渊后半句,才发觉这真的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赞美......
所以,没有想起来......
陆淮右手捂住略有些抽搐的心脏,惊喜与失落交叠得太快,他苦笑一声,有一点没反应过来。
摇摇头尽量不去想,陆淮就这么支起身,尽量靠近迟渊一点,面对对方打量的视线,他落下眼睫:“你的手腕......涂点药吧......”
·
迟渊眼睁睁看着陆淮急剧变化的情绪起伏,还没待他想清楚,就被陆淮塞了只药膏,与之前他替人擦膝盖一样,只是这只没拆封过,不知道对方何时拿到的。
于是他眸中缀起笑意,应道:“好。”
迟渊在陆淮的注视下把药抹好,再度抬眸时,发觉陆淮倦得不行,眼尾恹恹向下,他动作无端慢了半拍。
“睡吧......”
“嗯......”
迟渊替人关上灯,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拧动。
黑暗似乎有助于人卸下很多遮掩,他就这么静默地站在门边,数着彼此的呼吸声,没有意义、没有目的,只不过觉得他们两人这样的相处......
太过难得......
迟渊站得腿微微发酸,干涩地转动下眼睛,正准备推开门......
·
“迟渊......”
陆淮的困意在听到门锁声时烟消云散,可他等了良久,却也没等到迟渊离开的声音。
大抵是他也贪恋这眷念,便也一同沉静着,没有说话。
陆淮把手搭在小腹上,现在这里正有个生命神奇而又热烈地生长,让他隐隐约约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但这种情绪过于莫名。
走马灯般回想这三个月,他和着耳边属于另一人清浅的呼吸声,有些不期然地妄念,藏无可藏。
他是个谨慎又谨慎的人,几乎所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都与迟渊有关。
无可避的心意发酵,引得向来理智的大脑也隐约间想学会迟钝与平庸。
他还是听见自己喊出迟渊的名字。
就如那些不可说年月里,一遍遍湮灭于唇舌,只顾自己听到的呼喊一般。
“嗯。”
这次却有回应。
陆淮敛眸,唇勾起却不见丝毫笑意,沉甸甸的难过掷于四肢百骸。
“你说的‘在乎’是真的么?”
迟渊微地一凛。
即使没头没尾,在场两人却心知肚明。
迟渊有点没分清这是否是试探,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鼓噪不安,他连忙伸手捂住才让其吐露心声的欲望小了点。
他有点不懂......怎么还会有妄想与期待......
迟渊挑眉,不容置疑地说道:
“当然。”
得到回答,陆淮闭上眼,不再继续。
“好......”
“那你明天同我一起去星河吧......我......有话要说......”
摸不清几分是意料之中,迟渊甚至想象得到陆淮告知他真相时的神情,对方果然还是要当面看着他的痛苦与落败才甘心么?
迟渊淡淡地垂下唇角,就这么轻声地应道:“好。”
·
没关系......
谁是输家,犹未可知......
-------------------------------------
休息了一晚,陆淮的脸色仍旧苍白,清晨呕吐感尤为强烈,他扶住墙,一步步挪到池边,干呕时费尽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整个人几近脱力,他有些难受地靠着池边,小口小口喘着才稍微觉得好了那么一点。
陆淮盯着镜中的自己,可能他就是谨慎得过头,想要试图瞧出落败时这幅样貌的自己该有怎样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