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开电话簿,盯着名字沉思了会,最后拨通了电话。
只响了一秒不到,几乎是打出去的那一刻,裴也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林知节咬着嘴唇心底涌上巨大的苦楚,俩人都没有说话,可就算隔着手机也似乎感觉那人就在自己身旁。
他沉了口气,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没接到你的电话。”
裴也闷声。
林知节扯出笑容:“我没好好守约,忘记提前告诉你我去哪里了,你别生气喔。”
听筒里的人似乎把自己闷在了什么地方,听起来声音有些沉闷。
林知节继续说:“我到这边一切都好,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终于,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后。手机了传来了裴也的声音,他带着哭腔,问:“我有好好吃饭,昨晚回去和聪聪玩了会。”他滞了下,“你明明听起来声音那么的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先来安慰我,林知节,其实你……你可以依靠我的啊!”
他幽深的眼眸缓缓合上,眼角湿润,鼻头酸涩。
林知节再也绷不住,满脸委屈地埋进枕头,哽咽着说:“小也,我想爸妈了。”
裴也心痛如绞,遥远的距离,他无法拥抱他,无法告诉他自己有多难过。
那场盛大的海潮息声了,黄昏与长夜交替,只留下了林知节在他耳边泣不成声的哀鸣。
我们总在成长中失去很多东西,在失去的同时得到了更多的东西,得到了不去珍惜,失去后又懊悔不已。
在周而复始的循环当中,最终学会了长大成人。
长大好累啊。
我不想长大了。
我想做你们永远的孩子。
张方明提着清粥站在门口脚步一怔,沉重的心似乎要裂开。他就知道,在听见林知节哭声的那一刻,他会愧疚死的。张方明用力抠紧手心,靠着墙壁无力地抱头缓缓蹲下,长久的抽泣在心头回荡。
假如他没有告诉方雨檐林羡失无法撤退,假如他阻止了方雨檐冲进爆炸中心寻找林羡,假如在最后一声爆炸来临前,他跟随方雨檐冲进工厂,是否,他不会再活在悔恨之中?
幼小的林知节还有母亲。
优秀的方雨檐和林羡不会因为违抗命令最后连烈士陵园都无法葬进去。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就该冲进火场,与他们一起,死在那场绚丽的烟花中。
“这是林先生第几次捐赠了?”海路仄福利院的院长看着一张又一张精心叠好的纸币笑了笑,“您每回都用现金,现在的人啊,特别是年轻人,都很少用纸质的钱币了。只有您,还按照以前的习惯,给孩子们捐赠纸币。”
林羡迎着阳光微微牵起嘴角:“都是家里人买菜或者过年时发的红包攒起来的,还有我的一点实习工资。嗐!我又没娶老婆,也没生孩子,反正吃喝拉撒都在单位,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孩子们不一样,正长身体吧,多给他们买点有营养的,哈哈哈,小孩儿嘛,都嘴馋。”
校长看着他红了眼眶:“现在福利院运转困难,要不是您每个月都把自己的工资分一点给院里,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那些社会企业说是什么来爱心捐款,其实就是打着福利院的噱头做做样子,人心啊,要是每个人都想您这样儿心软那该有多好。”
林羡嘿了声,转头看见窗户口趴着个男孩儿,约莫十五岁,头发长得都把脸挡了个大半。
他顿了顿问道:“他情况如何啊?”
院长顺着林羡的视线朝男孩儿看去:“他啊,自从你送他去上学后性格开朗了许多,估计这会儿害羞不敢过来跟你说话,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招手喊了几声。“张方明!张方明?明儿——你林羡哥哥来了!快出来呀!”
林羡急忙按住她的手:“哎!算了算了,小孩子都害羞,别叫他过来了。我赶时间回去,下回再来看你们。”
“这么快就走啊?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嗯,局里还有事,今晚我值班儿呢。”
“这样啊,林警官真是辛苦啦!下回来可一定要留下把晚饭吃了再走啊!”
“一定一定!”
林羡告别了院长,侧身走向大门。就在踏出脚的一刹那,似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裳。
他回头一瞧,张方明狭长的眼睛眨了眨,问:“下回……你下回什么时候来?”
林羡微怔,笑着说:“嗯……估计下个月不忙的时候吧,大概月底?”
张方明松开他,点点头:“知道了。”没敢抬头看他,只扭扭捏捏似乎有话要说。
见他脸色通红,林羡弯下腰盯了会,伸手撩开他的头发,问:“头发长了,上课的时候能看清黑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