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烟瘫坐在浅浅的水潭里，道袍下摆、裤子和鞋子统统被浸湿，但他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在漆黑中抬起素白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铁环，他稍微用力掰扯，铁环就会缩得更紧，而且铁环内侧还有细小的倒刺。
“师尊啊，你为何对我这般心狠？”
许淮烟苦笑着自言自语，仅仅动了下铁环，如今他白皙脖颈处已多了不少伤口，鲜血一条条地流下，渗透浸润在白色亵衣上。
这些伤口虽然会慢慢愈合，但下次依然会受伤，依然会流血。
下次再见师尊的时候，应该就是他的死期了吧？许淮烟忽然想道，心里的疼痛可比伤口严重多了，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嘘，许小友，我们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与我们合作。”黑暗虚空中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
许淮烟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你是谁？”
“我们是可以救你的人，”这回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她的声音坚定有力，“我们都清楚了姜灵渊的计划，为了天下太平，也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必须除掉他。
而你是他的药引，只要你与我们合作，姜灵渊就必败无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们可以帮你，报酬就是你把姜灵渊的神髓给我们，其他的我们都不要，玉间教从此也是你的。”
他俩一男一女，又能无视禁制，悄然潜入玉间教，许淮烟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不禁冷笑：“二位神君何必躲躲藏藏，小道已经猜到你们的身份了......你俩行动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们是夫妻吗？”
“闭嘴！”杨蔚川不满地呵斥道。
“呵呵，”许淮烟自顾自地冷笑道，“之前吧，小道我什么都不懂，但现在小道明白了一些知识，二位神君要想成为真神，就得吞掉对方和我师尊吧？可为何你俩关系不太一般。”
“许小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师尊那样偏执，姜灵渊是个疯子，我们二人确实相爱，所以我们不会为了成神就吞掉彼此，但姜灵渊不一样，他不懂什么是爱。
只要他在修真界存在一天，我们二人就会一直担惊受怕，拿到他的神髓后，我们共同将其封印，除非修真界变天，否则我们绝对不会走最后一步。”项乘风淡淡道。
「原来，师尊在别人眼里是个疯子啊......」
许淮烟的重点只在他俩对师尊的评价上。
杨蔚川看他不动于衷，身体和神情就跟入定似的，忍不住催促道：“许小友，你想好和我们里应外合了吗？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浪费，听说苗松月和王云朗也在赶来玉间教的路上，那俩情圣可不好对付，虽然一个脸盲一个没存在感。”
“我答应和你们合作。”
许淮烟抬起了头，他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唇角笑意透着一丝别样的病娇感。
*
那日，杀戮太重，玉间教血流成河，惨状堪比人间炼狱。
许淮烟魔性大发，生吃掉师尊的神髓后，竟直接晋升成为神君，而且他还能在神性和魔性之间无缝衔接转换。
受伤的四位神君彼此有仇，又害怕被仇家坐收渔翁之利，几番权衡后只好先行撤离岫清山。
那日黄昏，夕阳洒在山上的光犹如残血凄凉，许淮烟仍旧是桃花血眸和一袭红袍，他本能地将师尊的尸体埋葬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上清殿。
他决定了，他要忘记师尊，这样就能忘记爱、也忘记痛苦，于是，他将姜衫常用的上古符剑和拂尘都投入了丹炉之中，本来还想把上清扇、单片镜和黄水晶骰子也扔进去，但他又矛盾地放弃了......
师尊已经没了，留点他的东西当作纪念也挺好的。
*
姜衫飞快地关掉电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在行李箱的最里层有一个长方形扁平木盒，里面放的就是他的神谕石板。
两百多年前，他将分身和神谕石板一起送回了地球，在玉间教里留下的是假石板，而他的那缕残魂被许淮烟装进思乡瓶后，接纳了之前摘掉的「爱情」，又和他放进的许淮烟的「善良」纠缠不清......
所以，当两百年后，地球上的姜衫被许淮烟标记，又因为许淮烟放出那缕残魂而被召唤到了玉间教，与本来就属于自己的「爱情」和「残魂」融合，而那脑子里那突兀的「正道的光」实际上就是许淮烟的「善良」。
第74章 神国（上）
石板上写着道途径的成神途径，这些都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才显现出来......之前那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文字的平整不规则石板。
姜衫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得过精神病，而最近这段与他原本记忆相出入的各种难以理解的事，实际上都是因为许淮烟的离开造成的，命运的抽离会自动修补还原逻辑，真正实现雁过无痕，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