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挠着后脑勺,腼腆一笑:“好的。”
……
各科室的走廊上坐满了病人,大厅的叫号声此起彼伏。
中央空调的冷气与消毒水的气味一起往感知里面渗入。
时音音拢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顺着长廊拐进了消防通道。
比起人多逼仄的电梯,她更喜欢走安静无人还能锻炼身体的消防通道。
出了楼梯往左,穿过门诊大厅往后就能来到行政楼。
从消防梯爬行至行政楼的七楼,再沿着长廊走到尽头就是院长的办公室了。
行政楼内往来的人寥寥。
偶尔路过面熟的同事,互相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隐约间,时音音好像听到了老师的笑声。
应该是从院长的办公室传过来的。
时音音原本以为院长找她是工作上的安排,没想到是因为老师来了。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师了,忍不住抬唇笑了笑。
时音音停步在门口欲敲门的时候,听到门内传来交谈声,“时桉他的腿……”
大概是在讨论哪个患者的病情。
她顿下动作,正思忖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有些唐突。
突然闻到身后传来一点儿清冽的气息,笼罩周身。
“要进去吗?”
是道漫不经心的男声。
时音音循声回头,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熟悉到时隔多年至今,她都能分毫不差地描摹出来的脸。
可是却又很陌生。
因为这个人和她的记忆中,又不是完全一样。
她的呼吸在这个时候几近停滞。
突然想到,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午夜梦回的名字,年少时的每一支笔都曾记得的那个名字。
——季星野。
“季星野,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在哪?”
“对不起,小九。”
失联月余,他竟然连在哪都不肯告知,她气急之下脱口而出,“季星野,我们分手吧。”
长久的沉默后,电话的彼端传来的是少年疲惫至极的声音,他说:“好……”
自此少年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六年过去了,她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他。
只是眼前的他……
视线相撞的一瞬,男人蜻蜓点水一般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片刻都没有停留。
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只有淡漠,好像只是很有耐心地等着她让出路,淡到连不耐烦都没有。
陌生且疏离。
时音音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身影逐渐模糊,胸口的位置又酸又胀,她在心里近乎于本能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星野……”
可是即便是长相有八九分相似。
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南辕北辙。
面前的人身上并没有她熟悉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疏离与矜贵。
就连神色都淡,淡到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深色的衬衫,冷白的肤色,轮廓也更为分明。
更重要的是,他眼下并没有泪痣。
他的眼睑稍微垂着,肌肤上并没有一丝一毫被动过的痕迹。
大概是时音音真的愣了太久,对面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气音,随后才缓声开口:“不进的话,麻烦借过一下。”
他的声音有点哑,也不像是记忆中的那般清越。
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时音音回神,机械一般地稍微让了让,视线却一点都没有离开。
男人似无所觉。
指骨分明的手指抵在把手上,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又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木质门轻轻阖在时音音面前。
她从愣怔中抽离,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居然还是会因为这么一张类似的脸而失神。
哪怕他真的不是季星野。
只是和这么一个人共处一室,时音音还是需要一些缓冲时间。
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离开再和院长解释,不巧,老师的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拨了进来。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按下接听键,“老师?”
“音音啊,到哪里了?”时音音原本想走的脚步顿住,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我刚好到门口了。”
挂了电话后,时音音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
时近黄昏,倾泻下来的光刚巧照在了刚才的男人身上。
他的姿态有些懒倦,带着一点儿上位者常见的游刃有余,但是在长辈面前,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松散到过了界限,是非常让人舒适的社交距离。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连眼睑都怠于抬起。
好像丝毫不受其扰。
大概是考虑到时音音与坐着的男人并不认识,院长笑着对时音音打了一个招呼,为他们介绍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