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眸子里闪过几道愕然,那时强行剖出腹中还完全未成型的胎儿已然消耗他大半元气,被带去接受惩罚期间道道锥心刺骨的惊雷砸向自己时他也以为会当场死去,但施行惩罚的那位似乎并未下死手,后面还在隐秘的石壁罅隙中留下续气保命的珍贵丹药。
即使如此那段时间也分外难熬,每天被海上升腾起的阳光照射到破败不堪、无比丑陋的躯体时他都想自我了解了。
但心中孕育的愤恨让他不断地咬牙坚持,必须得先把许惟知亲手弄死:“毕竟有这幅模样才能再次接近他,”杀死他的几率也会更大。
“所以那些被困住的人鱼又是怎么回事,”庾海事后察觉那些大都是未开化的人鱼,按照人类的年龄勉强算作婴儿阶段,本该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年龄,都定格在达不到的未来。
“正如许惟知所说,我是共犯,”安溪掀开眼皮露出浅金色的瞳孔目光微转,“本来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可以隔绝灵气的材质,后面又从我们——我们孩子石化的身子里提取出专门针对人鱼的物质,无法挣脱只能被困在狭小逼仄的培育箱内。”
而且那些小人鱼很多都是利用那个死胎的气息吸引过来。
如果他能早些醒悟,狠下心拒绝许惟知,直接把腹中的胎儿拿掉,那么事态不会发展这般模样,至少不会让那么多刚见识到世界的同类身陷囹圄,最后惨死在离海不远的陆地。
“你是002,那么还有001?”而且听安溪的讲述,许惟知像是把他当做是谁的替身,估计也是位受害鱼。
闻言安溪抬眼瞳孔骤缩冷冽地注视着他:“你是故意的还是想借此羞辱我。”
“怎么?”庾海不明白自己是那句话触动了对方,满脸的疑惑。
后面恢复得差不多的他不敢再进入研究馆内,只能偷偷地潜许惟知在远郊孤零零的别墅,安溪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也没觉得有不对劲,直到听说自己是作为别人的替身。
在那段时间共同居住的小区里除了他俩的气息外完全找不到另外个人的影子。
别墅地下室有个上锁的大房间,走到门口安溪就隐约察觉自己接近了真相,抚上把手时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要直接跳出来。
即使有心里准备在看到满屋子大小不一的照片时安溪依然下意识屏住呼吸,房子正中央立着块很高大的人形牌子。
飘逸黑曜的长发,耀眼宽大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辉,只是个在浅海里的侧身回眸,深褐色眸子里神圣强大的威压却足以让安溪被震在原地。
说自己和这张俊美非常的脸有相似之处安溪都觉得是高攀,原来这就是许惟知让自己染成黑发的原因,或许这样会更相像些。
察觉到他眼里复杂情绪,庾海琢磨出个荒谬的想法:“怎么,难道你觉得他是把你当做我的替身?”
怎么可能,他之前对许惟知没丝毫印象,只是听海洋生灵告状说有人类在肆意捕捉它们去进行调查时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类,那也是最近的事。
“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我没遇到过更像的,照片在他别墅里,你现在过去也能见着,只要你不觉得恶心,”安溪初见庾海就知道,他肯定是那些照片的主人公。
“我并不想主动找罪受,”庾海像是吃了什么龌龊的食物,眉毛都拧到一起,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觊觎自己居然还有照片,果然不能让他轻易去死。
看到他脸上嫌恶的神情安溪不禁讥讽地嗤笑,自己和那些容貌相似的人鱼都是庾海的替身,可本人却对此毫不知情。
“那些小家伙会进入轮回么,”回想起失忆期间自己亲手洒进海里的鳞粉,安溪心中又涌入极大的悲戚,皆有他引起,也算是背负了说不清的罪孽。
“自然是会的,但时间长短我就说不准了,”海神不会让自己的生灵白白来这世间走这么短一遭,肯定会安排他们进入轮回。
“那就好,”安溪大概猜出庾海另外的身份,既然他这么说应该就是能的,“其实你想找许惟知出气没必要顺带把我也顾着,默默陪着他们死去比这样自私苟活于世更能抚慰他们逝去的灵魂。”
这不完全是安溪的错,他也只是受到狡猾人类的哄骗。
但根据他的讲述庾海觉得就如同那些可怕的恋爱脑般,为了个男人什么都不管不顾,连身为高贵的人鱼身份也愿意舍去。
“就这么死去也太便宜你们了,”安溪是,对许惟知也是一样,“死就会解脱,你们都该活着赎罪。”
“他们都没了,我还能怎么赎罪,”凭借他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复活那些尸骨无存的小人鱼,又何来赎罪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