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从A5检票口,走到A48检票口,又折回来。慢悠悠地晃着,絮絮叨叨说着话。
许清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方巧:“周洁婕和汤贝贝……家人来领了吗?我还没有见过她们。”
方巧说:“领了。她们是在殡仪馆里火化后带回去的。我和暖暖去看了。”
许清月抿着嘴,没有说话。她们走出去好远,许清月才低声说:“虽然我不太记得她们,却总是有些难受。以后,我们去看看她们吧。”
方巧说:“好。有空你给我打电话,我们约个时间。”
她们逛回去时,方巧的列车进站了,这一趟,本该是许清月同她坐的,方巧在半程下车,许清月要坐到终点站。
现在,只有方巧一个人坐了。
两人在检票口拥抱,分开,互相叮嘱。
许清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口,心头空荡荡的。她看了许久,拎着一大袋子的药,转身出了高铁站,打出租车。
出租车沿着绕城路往郊区开,许清月的脸贴在车玻璃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商铺林立。
一辆一辆的车,白色的车,红色的车,黑色的车,迎着她从她身旁驶过。陌生的脸,熟悉的脸也随着车驶过。
她从众多张脸里面捕捉到一张分外熟悉的充满正义的威严的脸——徐警官徐震中的脸。
从她的视野里悄无声息地滑过,坐在黑色的小汽车里。
徐震中回头,看她。
许清月坐在出租车里,纹丝不动,脸贴着窗,目光呆呆地盯着路面。
出租车和黑色的小轿车相错而过。
徐震中从车旁的耳镜里看见出租车在背后的十字路口向左转了弯,身前中控台上的水芙蓉淡淡地飘着香,却因为在正午的温度过高,微微卷了花瓣。
“舅舅。”
李正开着车,偏头去徐震中。
“你说那个女生还记得起来不,都半个月了,再记不起来就永远记不起来了吧?”
“她是什么人啊,我还没有看见她家里的人,那桩车祸案就被上头的人处理了。”
徐震中回过头来,“嗯”了一声,说:“回去吧。”
李正惊讶,“不去医院看她了?”
徐震中说:“临时有会,你自己抽时间去。”
李正“哦哦”点头,他本来听说舅舅要来这边,顺道跟来想去医院看看。现在舅舅有会,他也不能强行再去了。
他说:“那我送你回局里,我也去出勤了。下次有空再去看她,不晓得她好久出院。”
徐震中不再说话,靠在椅背里,听他喋喋不休地感慨:“唉,真是可怜……”
“才20岁,她以后都不敢坐车了吧,两个朋友都死了。舅舅,我听说啊,那个叫汤贝贝的,她爸妈没来人,还是村里的邻居来取的骨灰盒。”
“唉,真是可怜啊……”
第107章
下了出租车,许清月刚往山上走十来步,一条穿着五颜六色的小蛇便从树梢吊下来瞅着她。
尾巴尖尖卷在树上,小小的身体往下探,昂着小脑袋,碧绿的瞳孔像宝石一样,五颜六色的小衣服裹着它,帽子耳朵从它的颊窝两旁垂下来,显得它本就小的头更小了。
许清月瞟它一眼,权当没有看见,持续往山上走。大病初愈,爬得她累累的,走十步,休息一下。装着药的塑料口袋在腿边摩擦得沙沙响。
小蛇狐疑地扭头——她没看见自己?
果然,它还是长得太小了,哪怕穿得万紫千红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它甩甩头,想把吊下来的帽子甩到背后去——那帽子耳朵戳得它颊窝痒痒的,想打喷嚏。
地心引力的原因,它怎么甩,那帽子都往地面垂。小蛇便不甩了,把帽子盖到头顶,飞身去追妈妈的脚步。
许清月站在山的三分之一处歇息,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提着药袋子。那药袋子沉甸甸的,有三个月的药。
“嘶嘶!”
小蛇怕她还看不见自己,飞到她手撑着的那棵树上,从上往下趴着,昂头叫她。
许清月先回头看了一眼,上山的路清清静静的,只有中午的风轻轻地吹着,树叶轻轻地摇着。
她松了一口气——最怕有人跟踪她了。
“宝宝。”
她声音怀念地叫,手心松开树,向它摊开。小蛇顺势落下她的手心。
许清月托着它,放在脸前,细细地打量它。
“你长细啦。”
她笑眯眯地瞧它,那小小的五彩斑斓的帽子红红绿绿地盖在它小小的头上,两只帽子耳朵竖起来,可爱得不成样,也小得不成样。
小蛇被她瞧得扭捏了一下,颊窝缩缩张张,说:“山里没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