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从小吃药长大的孩子,忽然有一点断了药,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身体健康了,要么……
许清月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她不能走,走了,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了。一旦她们离开,这个小镇还存在不存在,很难说了。她要再回来找小森蚺和小蛇,只怕有心没地。
没有合拢的风吹得窗帘飞动。许清月站在窗帘后面,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楼下的主路旁种的橄榄树,树冠之间,街道对面的快餐馆里坐着一群男女,有人看报纸,有人捏着薯条往嘴里塞,有人吸着冰可乐抬头来看医院。
小镇的医院很小,只有一栋楼,上下五层。
许清月刚套上外套,门走走廊响起“哒哒哒”玛丽珍鞋踩踏的声响,紧接着,不断地开门关门声响起,往许清月这边近了。
许清月赶紧放下外套,躺回床上。
佣人打开门进来时,许清月堪堪把棉被拉到脖子下面。
“许小姐。”
迎着佣人的声音,许清月翻个身体,侧着躺了躺。等佣人走到床边,她才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先生给你的礼物。”
佣人双手捧着一个紫蓝色的礼盒,上面系着像黄金一样的丝线挽出来的“胜”字结。
许清月接过来,礼盒意外的沉重,重得许清月的手腕软了软。她放在棉被上,手拽着那根丝线。丝线非常软。她后知后觉发现,这不是棉线丝线之类的线,是黄金打造出来的金线,真金的线。
金线柔软得不像话,她一扯,“胜”字便散了。
掀盖礼盒的盖子,里面整齐放满三十三块黄金,黄金的正中央搁置一张贺卡。
贺卡的表面是一条盘旋升天的蛇。
她打开贺卡,洁白的底,黑色的中文字体——
亲爱的许清月小姐:
祝贺你,成功赢得终场游戏的胜利。你为你的忠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也即将开始我的忠诚。我在此,诚恳邀请拥有忠诚的你,与8月30日的早晨九点,前往橄榄北路的最高法院,来审判属于我的忠诚。
——Snake,敬上。
“每个人都有?”
许清月捏着卡片,问佣人。
佣人说:“只有终场游戏的获胜者才有。”
许清月问:“胜利者有谁?”
佣人道:“你,方婷小姐,陈小年小姐,曾海蝶小姐,周洁婕小姐,汤贝贝小姐,方巧小姐,纪媛生小姐,沈清小姐。”
许清月放下卡片,低眉垂眼,声音低迷地说:“当初沈清开走游轮。小森蚺意外地掉进海里,我看见它在游轮后面追,但沈清她开得很快,游轮一直被她控制着……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小森蚺也一直没有追上……”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佣人:“你们,能帮忙找小森蚺吗?”
“可以。”
佣人笑道。
许清月在心里笑了一声。她猜到佣人会同意。佣人把小森蚺当作了同类,如果小森蚺没有死,她们愿意找一找。佣人下海找蛇,比她去海上找得会更快。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脸上登时浮现喜极而泣的神情,头埋进被子里,低低哭泣。佣人在床旁站了站,转身往房门外走。
病房的门关上。许清月又哭了好几声,才从被子里抬起脸。干干净净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她打了两声嗝。把卡片丢进礼盒,放在床旁的柜子上。
她去卫生间,洗了脸,打湿一点头发,装作刚刚哭过的模样,披上外套出了门。
第88章
许清月揣着一块金砖,沿着种满橄榄树的街道游逛。
香水小铺里,老板挥着一条手巾向两个女人展示香味。白日的小酒馆里坐满了人。脸上盖着报纸的男人坐在马路边,背靠橄榄树呼噜大睡。青蓝色、透明顶棚的小轿车从男人脚前“轰轰”驶过。
每一个观众,在这个小镇里佯装得像本地人。
一个比一个演技好,怎么不去演戏?
许清月嗤一声,陪着他们演。她站在马路上,转动眼睛,惊慌地四处打量。
金阳下的她,脸色苍白,目光张惶,频频四面张望。落在那些隔着玻璃关注她的人的眼里,犹如一头走丢失的小绵羊。
他们坐在卡座里,议论着,又议论着。
许清月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在小镇里绕来绕去。小镇很小,全部绕完,不过五十分钟。她站在隧道的外面,看那条仅仅只有33米长的隧道。
她向隧道走了进去,身影被隧道的阴影覆盖的时候,阴凉的气息喷洒在身上,脚下的泥地有些软。许清月低头,看见自己的拖鞋在水泥地堆积的灰尘上踩出一个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