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五十分,许清月终于从一堆沙沙的蜿蜒声里捕捉到佣人的脚步声。
佣人径直掠过她,去开门。
青铜大门往里拉开,灰白的天光和厚重的白雾扑进来。
许清月背着背包,一头钻进雾里。刹那间,冰凉的水雾将她的衣服、头发浸得湿润润。
浑浑噩噩的脑海顿时清明得有些吓人。
她裹紧外套,手抄进衣袖里摸到缠绕在手臂上的小蛇,视线看见脚边和她一同奔跑的小森蚺。
她摸摸小森蚺起伏跳动的头,带着一身的冷意钻进花海。
清晨的花海挂满露水,人奔袭进去,簌簌撞下清透的带着花香的露水。
小森蚺顿了顿,张开嘴巴去接,大片大片的露水溅进它的嘴里,晕出一股甜甜的味道,像放了糖的水。
好好喝,它好喜欢吃。
停在花海里,扑腾着去舔去吸,像一头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鱼,疯狂吸吮。
许清月回头。
就看见茂盛的鲜花被它压扁出一个坑,它滚在花海里,吸个不停,像着了迷入了魔。
“艾丽莎!”
许清月心脏狂跳。
她跑过去制止它,小森蚺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嘶嘶”叫,仿佛在叫她放手,让它吃,它还想吃,没有吃满足。
它想全部吃掉,全部吃掉,一滴不留地喝下去。
这些全是它的,全是它的。
它要吃!
必须吃!
这般想着,它掀开许清月,疯狂地扑进更远的花海,溅起大片的水花和花瓣。它着魔一样地痴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许清月被掀翻在地,折断的枝桠戳到她的大腿,将裤腿穿破了,枝梗上的刺硬生生插进她的肉里。
疼痛一点点爬上感知神经,许清月皱了皱眉,拔掉刺,伤口处顿时冒出几颗血珠。
有冰凉的东西舔过她的腿,吸走她的血,蛇信冻得许清月浑身一僵。她摁住小蛇的脑袋,“不能吃。”
另一只手快速从背包里摸出创口贴盖上,防止它再吸。
小蛇双瞳疑惑地望着她,仿佛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吃。
吃惯了血,以后还想再吃,戒不掉的——许清月转口说:“有细菌,脏。”
小蛇张嘴:“o”
明显不信。
“艾丽莎是怎么回事?”
她从遍地残花里爬起来,去找小森蚺。
花海无边无际,一眼过去,四周都是平整的花海,没有哪一处在涌动,也看见小森蚺的影子。
仿佛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往最后看见小森蚺的地方穿去,手摸着小蛇的头,急声问它:“能感受到它在哪里吗?”
小蛇探出蛇信,摇摇头。
前面的花海往下凹陷,是被小森蚺扑腾过的,却不见它的身影。
许清月继续往前走,沿路看见有被它滚过的痕迹,直到晨雾消散,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她站在花海里,一眼望不到头,四面八方全是花,风吹过,花一直飞一直翻浪。
花香四溢。
许清月没有犯鼻炎,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鼻腔舒展如初。她似乎对这花香免疫。
“艾丽莎!”
她站在花海中央,大喊。
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画面,有没有可能陈小年和童暖暖的蛇在这里发狂、失踪,她们去找蛇,然后没有回来,方婷和周洁婕她们同样?
许清月记得,陈小年被关在门外的那天,便是因为去花海回来迟了。
斜侧的太阳越爬越高,天光大亮,温度热起来,许清月因为穿太多,额头沁出薄汗来。
无论她叫多少遍,小森蚺都不应她。
等是等不回来的,只能去找。
她继续往前穿越花海,藏在最中央的台阶铺陈在眼前。
“嘶嘶。”
小蛇对台阶昂头,叫她进去。
许清月毫不犹豫地踩上落满花瓣的台阶走下去。
越往下走,越凉快,直到最后一层台阶走完,阴冷的气息扑来,还挂着薄汗顿时一冰,冻得人浑身一震,透心凉。
黑暗兜头罩下,前方的路漆黑如夜,身后的阳光正盛,却照不进半点。
犹如恐怖片里正在穿梭深邃幽暗的山中隧道,腥臭、湿冷、心慌,齐齐涌上身,许清月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
她是有些胆小的。
更何况,现下只有她一个人,黑暗像鬼一样张牙舞爪地包裹她,让她紧张得耳朵都泛起嗡鸣声。
小蛇从她的肩膀探出头,轻轻顶她的下颌,伸出蛇信,极小声地“嘶嘶”。
好像在说别害怕,它在。
许清月被它蹭了好几下,逐渐平复心跳。她深深呼吸一口冰凉的地下冷空气,从外套的侧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