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话音未落,一声细微的“咔擦”声紧跟其后。卵上出现了裂缝。
若此时在这的是宋昭斐,里面大概会出现一只毛茸茸的灵兽,又能寻宝又能打怪,而且无比忠诚,围着他把他当母兽……
但拏离在这样的情景里,对此物可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瞬间,他身周无色之火暴燃,把蔺含章都逼退了两步。
卵壳破开后,自其中逸散出一片虚空,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劈头盖脸地罩了进去。
这情景在蔺含章诱捕阴阳蛛时也有过类似,这时倒来了经验,不那么慌张。可拏离双眸黑沉的模样,还是让他呼吸窒了一刹。
再回头,身周已不是阴森幽暗的墓室,而是一片贝阙珠宫、辉煌金碧的宫殿。
蔺含章前世倒还喜欢这样的装潢,不过懂得了修道的好处,再看那些毫无灵气的死物,就是再昂贵、再亮丽也只觉得多占地方。何况此时他师兄还不知在哪,他哪里有心思欣赏。
面前也没有拏离的影子,而是几个身着宫装的少男女。相貌都是极其美丽,手捧着两块黄金雕琢的托盘。其中一块积玉堆金、闪耀夺目。另一块则是琳琅珍馐,烹龙庖凤。
蔺含章本以为是幻觉,挥手就要将离得最近的男子甩开。谁知手指触碰到对方的那刻,竟真的有温热触感,隔着透薄纱衣,从他身上传来。
抖落的珠翠,握在手中也是冰凉坚硬,半点不虚。见他对这些财宝不屑一顾,那几个雌雄莫辨的美人,又捧起满盘佳肴,朝他面前凑来。
美食香味扑鼻,蔺含章却觉得直反胃。他实在厌烦了这种幻境。尤其是宋昭斐那些寻宝经历,也让他悟出了些歪理:
这些“先人”要真能传承什么,缘分到了直接传就是了。扯什么试炼,无非是自身能力不够,识人不清。书里那小儿科般的考题,也就是凑点篇幅——连挑选弟子的能力都没有,死了就死痛快点拉倒,还留什么传承。
他这么想着,手中也直接祭出了武器,将面前还没来得及色诱他的美人拦腰斩断。
那几个少男女,如同活人般软倒在地,抽搐着呕出鲜血。离得近的,直接被斩作了两截。远的,也只余些皮肉挂着。
涌出的鲜血逐渐覆盖了地毯,又沿着台阶流下,到了超常地步。几乎要把这间宫室淹作血池。
血浪中,缓缓浮现一女官身影,神情威严肃穆,正是他们在沙漠中所见的那位。她开口说话,声音冰冷缓慢,语调也是蔺含章从未听过的:
“杀孽太重,当入地狱道。”
受到她这副判官模样感染,蔺含章差点冷笑出声。他一撩袍,翻出六乘慑心镜,将其放大到整座宫殿的高度,把眼前血色翻天的景象都笼罩在内。
镜光到处,一切皆现了原型。那几具美貌宫人,只不过残腐干尸。血池之上的女官,更只是块碧色玉俑。
他向前一步,脚步却有滞涩。原来是地底流沙中又伸出了许多手臂,抓着他的脚跟,似乎要把他拖往地狱。
“……你犯下罪责,还想逃脱?”
这声音不再由女官说出,而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蚕食着他的神智。藉由镜面,反而更为强烈地钻入他神念中。一时间他脑子一片嗡鸣,似乎那玉俑就是知道他有此法物,才引诱他使出慑心镜。
无数尸魄从塔中钻出,怨毒地在他周身啃咬。甚至连薛氏兄妹狰狞的面容,也时不时闪现其中。蔺含章想要收回镜面,却感到面中一热。一股黑血沿着鼻腔流淌下来。
第61章 呜呼哀哉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次蔺含章是真的笑了出来,他冷哼一声,踢开那些干枯手臂。不顾面上血迹,一手将慑心镜化得更大,将自身也囊括在内。
阴魄在他周身嘶吼,却不能伤及根本。
呜呼哀哉、何苦来哉;此时的最优解,大概就是超度了这些亡灵,积攒善工,也好过了这城主的“考验”。
但蔺含章可不像他师兄那么好心,对送上门来的阴魄,他只是运转起六乘慑心阵,引得更多尸魄现身。
直到最后一道残魂也被纳入其中,他就地趺跏,从法囊中掏出一瓷白小罐。
那罐既出,灵场更是大乱。脑中嗡然作响,也有黑血沿着耳孔流下。蔺含章只不做理会,逼出一线心血,就在那白罐上写起字来。
待最后一字“猖”落下,罐口也不住震颤。似乎就要顶破了盖,从内爆裂开。蔺含章一手掀起神坛,往空中一抛。只见漫天阴魂,哭嚎着向罐中涌去,几乎凝作一股如有实质的阴风。
他也不管是鬼是猖,统统收入兵马罐中。又加上法阵镇压,还细致地沿着罐身贴满了符隶——这样的魂魄,他是不好吞吃——但也不代表他就要帮他们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