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们剩下的那半边宝珠照射,能看见墙壁上刻有秘文。蔺含章断续能读出些内容,便充当导游:
“这上面书写,是说此处为一处城池,名为云梦泽,由城主‘羟’所建造。城中人各有神通……大概是指其中的住民都是修士。
云梦泽原先在海上,却受到神山上的‘极人’攻打。羟率众人反抗,他为民请命,感动了天女,所以降下云胎,庇护云梦泽的人……其余就是些羟的功绩,这一层只介绍到这。”
蔺含章对“神山来客”、“天女降胎”这类内容是半分都不信,但照本宣科念完后,又觉得并非全是谎言。
毕竟此处墓穴的存在已经是个见证,“云梦泽”的发音,和“云蒙”也有相似之处,难保不是误传。
抛开那些充满神话色彩的叙述,也许云梦泽就是一群不大开化的散修,诞生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偶尔得了机缘,习得了炼气原理。后来受到修士掠夺,才不得不离群索居,逃到这么一处秘境里。
可是能造化秘境的大能,居然还需要躲着什么人么?那“极人”,又是指什么人……或者不是人?
拏离转动目光,扫视着这层高塔中四散的雕像。
雕像也是石材所刻,以他们的角度来看,都吊悬在天花板上。一些底座断裂的坠落了下来,依稀是牛羊牲畜形态。
再往下走一层,墙壁上依然是秘文雕刻,只不过比方才更多、也更密集了些。蔺含章读起来吃力,只能辨认出这处所描写。是云梦泽的人搬到秘境之后的记叙。
悠然自适、不论外物,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生活。
只在末尾,话风一转:羟患身弱之症、城民割肉放血祈福。
身弱之症是什么症状,其中没有描写。但蔺含章有个猜测——寿元消散。
简单来说,城主老了。目无明、耳无聪、鼻无觉、口无味、发秃齿豁,身体羸弱,可不就是老相。
从一层的铭文可以得知,云梦泽的人原先生活在灵力极其充沛的环境中,以至于不需修行,就可炼炁,自然寿元长于一般人。而云蒙的灵气却没有多少,起码是不足以让凡人不老不死。
从建立城池,到反击极人,再到移居秘境,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横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建业。
云梦泽的居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当平均寿命几百岁的居民,突然发现羟的老化时,甚至用“割肉”的行径来祈求城主延寿。
又或者说,这难保不是在羟的默许下。以血肉作献祭,正中鬼修下怀。
这层的陈设是一些动作夸张的人物雕像,腹部硕大无比,面容也有些扭曲,都像幼鸟般对着下方张开了嘴。
再往下,墙壁上的文字就不是蔺含章能读懂了。或者说这处篆刻就没有想让人看懂。秘文本就晦涩,此处雕凿更是凌乱无比,篇幅也比上两层要大上许多。
这层的雕像,是几个身穿长袍、头戴高冠,面无表情的人物。
“这里所雕刻的是天人?”
“我不这么认为。”
拏离站在台阶上,与一个倒置的雕塑恰好对立。他的神情也常给人塑像般的感受,此刻更是显得庄肃清严。
“‘塔’是阶层的象征,前两层是畜生与饿鬼,这层理应是地狱……
或许这就是‘极人’的样貌,掠夺家园的人,在他们眼中犹如地狱来客……再往下大概是修罗、凡人,最后是天道;不过多出来的一层,就不知是何等内容了。”
蔺含章猜测:“保不齐就是墓主本人。”
“……凌驾于天道吗。”
“凌驾不凌驾另说。”蔺含章怕他觉得这说法不敬,补充道:
“既然能费劲凿这么一座塔,想必其人是极为自负的。会有这种荒唐想法也不奇怪。”
拏离不置可否,继续行走。蔺含章打量着墙壁,光滑平整的墙体,一处接缝都没有。难不成这整座塔,都是由整块巨石刨挖而成。
正如拏离所说,接下来两层分别是形貌狰狞的修罗,和身着布衣的凡人。从刻像来看,云梦泽的族人在相貌上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属于天道的一层,是空的。天顶上雕刻有一本摊开的书,上面却没有刻字。
“道在无言。”拏离平静地说,“也是种理解。”
蔺含章借着黑暗,掩盖住惊异神色——一本书,是啊,这天道不就是一本书。
下至最后一层,二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绰绰黑影,居然是许多干尸。倒挂在头顶上,其中一具的手里,就恰巧捧住了半颗夜明珠。
干尸身上所穿着衣物,和他们先前看见的女官无二。而因为太过密集,所围绕的事物看不太真切。只依稀是一具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