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火水浇不灭、土扑不熄,如何也不能甩脱。当时那修士回来后,闻见满屋子焦糊肉味,乐得哈哈大笑,好半天才收回火焰。
……这也是蔺含章十分不解的一点,即拏离为何要这样心善
并非他觉得这品质不好,而是他所遇见的人,不是巫静水那样好色妄为之徒、就是薛氏兄妹一般的阴险小人;好些的,也不过褚梁翁衡那类蠢货而已。
世上还是好人多——不过只在自身强大的情况下。就连修士也多提倡明哲保身、各扫门前雪,和拏离一般的人万中无一。可就连这些最具神通的人都不能扶危济困,又还能指望谁能呢?
重生以来,他也得了不少优待青睐,甚至有意巴结。可其个中想法,图谋之意,他也是极其清楚。
蔺含章觉得拏离是糊涂的,又或许这才是他所信赖的智慧。就像他所说的,论迹不论心。
——若没见过拏离前世在书中的下场,他或许会因着强大的滤镜,认为他所作为都是对的。
可一旦预知了结局,蔺含章心中很难不生出阴霾。随着他的存想进阶,同时了解深入后,他对拏离的挂念,从恩情中又不免分出丝丝怜惜。
或许他也曾想成为和拏离一般的人,即使被骂几句滥好人,被占了便宜,也可说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现下却不行了。
拏离没有错,他所遵循的“善”也没有错,错的是这种良善,不该出现在这本破话本里。
进入搬血境界,蔺含章感到神念前所未有得敏锐。这敏锐并非来自于他预想中般洞明一切的明鉴。而是反将他的思想,赋予了他所见证的万事万物。
对世界产生怀疑、而非全盘接受的那刻,才是他真正的重生。
“那要如何?”
一道清朗嗓音切入了他的思考。
“师兄一点炼器也不懂吗?”
拏离无奈地看着他:
“也不是谁都像你一般通才,我只会用剑而已;你也有筑基中期实力,由你来炼制,我没什么信不过的。”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有个金丹以上的长老能替他将此物炮制一番,再挂个名字赠予他。只不过拏离还有个亲传师尊在闭关,很少做这类套关系的事。加之蔺含章许久不曾炼器,对着七品灵兽材料,也有些技痒。
他打蛇随棍上,见拏离这副表情,顿时起了逗弄心思,故作天真道:
“师兄一路都对我照顾有加,知道我犯下那些荒唐事,还如此信任我……含章就算不要此身修为,也会替师兄炼好银甲。”
拏离对情绪的感知单薄了些,却也不是傻子——用穿越者的现代话来说,就是他也闻着茶味了。当即在蔺含章头上一拍,淡淡道:
“不要撒娇了。你学我那剑法都不怕道心反噬,炼器顶多炸个炉,还能害你的修为吗……不过要是炼毁了,你得帮我再抓一只银蚺。”
看他那神色,也不像不受用……蔺含章还是有廉耻心在的,这下彻底老实起来。兢兢业业拿了炼器炉——就是先前那口大锅。
他早些年对东西的审美很挑剔,后来就偏向大道至简了。什么悬足炉、鹅形炉的,用起来都不如一口大锅炉。结构轻、容量大,也不浪费火候。
这也是蔺含章在凡间生活时体悟到的。修士讲究排场独特,所用的东西,往往会追求些形貌上的特征。而民间的东西为了省时省力,都是最简单实用的形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在拏离听说让这锅在这烧着就行时,还是难免要担心自己那张皮鳞。
“炼器也非易事,就这么放着行吗?”
“行的。”
蔺含章一边说,一边招了只白鹤过来。看似是给它篆刻铭文,实则暗植了傀种,又把一缕分心寄放在这飞禽身上。
“我请它帮忙看着了,师兄还是随我出去,早些把任务完成吧。”
拏离闻言面露思索:
“依我看,这秘境里已没有丹心续魂草。或许是被人先行采摘了,再找下去也只浪费时间。”
“不管那灵草,师兄自己不也下了任务么?”
蔺含章目光流转,带着几分柔软暧昧,吐出的话语却冷酷。
“不许我撒娇,总该让我做些事实吧?
我帮师兄把这秘境中的鬼修杀光,也省得你再为此挂心。”
第56章 风水局
蔺含章根本不怕道心反噬——他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道心。道这东西说来玄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世间无穷无尽物,任何一参都可入道。
可以他的领悟来看,道心说到底,不过是人所能坚守的那唯一一项事物。而他目前所想,还未必能有道的境界。
此生虽入仙门,他的大部分想法都还是十分世俗化的。得道飞升之人少见,世俗的好处却立竿见影。要说目光短浅也好,只在乎眼前利益也罢;他都死了两次了,要不顺从心意而活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