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近来可好,我又晋了一阶,想必大比前便可到筑基圆满境界。到时定拿个好成绩来。】
【师兄……】
……
情意之深切,态度之强迫,真是恨不得把拏离吃了下去……难怪那人一封回信也不曾给过……那又为何一直留着他的东西。
如此想着,他放下信件。不料信纸背面,却透出些细密小字来。
蔺含章身形一颤,双眼紧盯着那点字迹,末了才捧起细看。笔触刚劲,转折却婉转流畅,正是拏离的手书:
【鹤归崖灵脉枯竭,的确比他处寒凉些。但我有火灵根在身,何尝怕过严寒。倒是你胎中不足,身体也总是那样冷。火炉是我无意中翻见,本想拿到你那使着。可后来见你进阶之快,这小物件倒多余,便一直放着了。】
【……绒兽繁衍不易,十分稀缺,不要再猎。】
【志用真人心怀好意,只是惯常急于求成。你若觉得劳累,也不必事事顺着他来。】
【得你一个劳力,他岂有不感动,莫要被哄骗了。】
【藏书阁的差事磨性子,不过你心性已是极好,此事全凭自己欢喜就好,不必强求。】
【人人都说鹤归崖孤苦,于我却再适合不过。我此生中的寂寞,早在年幼时尝遍,如何还能更加】
【今日宰牛时,竟然有一头极通人性,眼中不住流泪。都说畜无灵智,可人就有灵智么?你博览群书,可知这问题答案。】
【其实我也是怕寂寞的,所以常盼着你寄信来。这番心思不知从何而起,也不好让任何人知道。】
【你亲手烹饪,必定是好的。】
【修为不必急进,维护根本才要紧……不过你是个聪明的,大概不会冒失。能拿到好成绩,那是极好。】
【你字迹端整,力透纸背,大概是过得好吧?如此就好。】
……
描摹字句,蔺含章心中流血般绞痛。一时又气又恨,也不知冲谁发泄。
他喃喃念着那人的名字,手中松动,终于将那截蛛丝抽了过来。
那也是一本书。
质地奇特的封面上,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但其意思,却在映入眼帘的那刻,直接浮现于脑海中:
【《天命卦师》】
书翻过一页,停留第一面的介绍上。
【主角:蔺含章】
第140章 天命卦师(上)
我名蔺含章,字贞。这名字基本是由三个人所取。我母亲,我父亲,和作者。
作者占的成份更多些,因为我父母肯定没有那样预知未来的能力。
含章可贞,或从王事。几十年后,我站在数千傀儡中,跟随拏离踏上太乙的云梯时,才知这其中含义。
出于这个预设,我想我是生来就要和他牵扯的。
在我的印象里,拏离一直是个好人。倒回那年岁,我初入太乙时,拏离就帮过我一回。
我资质一般,八灵根,在修士中堪称残疾。好不容易爬过云梯得了入门资格,面前却是我那堂弟赵兰庭的鞋底。
其实这种欺辱我受惯了,所以只是闭上眼。但再睁眼,反倒是那小子摔倒在地。
那是我第一次见拏离,真真是神仙人物。他将我扶起,平静地对赵兰庭说:
“还未入门,就开始欺压同辈,若真不把门规放在眼中……你只管再试试。”
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是死的——在拏离强悍的实力面前,事情就是这样。那时我竟还没意识到,往后几十年好日子,多半是拜他这句话所赐。
第二次被他营救,是在我偷用修士的灵火,反被烧了两根手指的时候。
那时我狼狈至极,心想还不如被一把火烧死算了。那个修士哈哈大笑,还要叫别人来看。可他刚出门,就撞上拏离。
那种档次的灵火,在拏离面前就跟一点火星子似的,光是那人走进来,就把满屋火苗都压熄了几分。
拏离放出无色火,又拿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丹炉出来,对我说:
“蔺师弟,你可助我炼一味丹药?”
我哪有不肯的。何况我确实很会炼丹,那些复杂的丹方,在我眼里仿若儿戏一般。我应了下来,接下来三天,我都在丹房内。拏离也在,他的无色火一出,压得其余灵火根本燃不起来,倒是一堆丹师本尊急得上火。
最后我炼出了六品丹药——一战成名。拏离出门就把炼好的丹药散了出去,说是对占用丹房的补偿,他自己则只留了一颗。
从此我不再是“那个看火的”,而是丹院闻名的“小丹师”。
也是在此时我意识到,我此生大概真没什么修行的缘分。但我看得懂很多书,所以,我开始研究阵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还算过得不错。我知道这是托了谁的福,总想报答一番。奈何我们虽然住着隔壁,却是从来碰不上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