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变成这般模样,不像是为天地立心,倒像是为赚天下钱。
这些话,他当然只在心里说了。褚梁初入仙门怀有抱负,讲起来没完,他干脆分了一道神识在旁修炼。
他目前的存想只到二境界,能分出二心。与赵兰庭比试时,他便是一心避剑,一心绘阵。捆仙大阵他是初次做,须得十二分精力,若不分心,还真不成。
褚梁没发现他神游,说着也不忘夸他与赵兰庭的对决精彩。这人眼力倒是极好,居然能看出他做了什么。想来他就算一次考核不过,三年后的云梯,应当也能攀上。
“褚师兄与我先后通过云梯,真是有缘。”
“哪里,”褚梁还未从通过考核的喜悦中缓过来,连连笑道:“我第一次掉下去了,第二次才冲上来。”
“师兄毅力惊人,必成大事……”蔺含章短暂惊讶后,一面与他奉承,一边回想着他那时看见的……
那本书。在宋昭斐被杀后,他短暂地看见了那本“书”;也可以说,他撞见了这个世界的“道”。
那书里写着的,也是他见到宋昭斐时,脑海里冒出的奇怪言语。里面写着宋昭斐从别处“穿越”而来,魂魄附在了与他同名的人物身上;
他天资纵横,绝世风采,用从那个叫“地球”的世界带来的想法,加之自身气运,在修行上无往不利。途中还遇见了各个优秀男修,与他们共同修行,顺便常常发生一些……不好明说的事的故事。
“书”只写到了玉霄子误杀宋昭斐后,悲恸欲绝的部分。看似凄凉婉转,蔺含章却知那绝非真实。
书中的宋昭斐时而天真活泼,时而温柔圣洁,时而又妖艳毒辣,简直没个定性。而其本人,在蔺含章印象里,和那些品质也不大沾边——他就是个贪欲无厌的蠢货。
可他动不得。他死了,大概一切又得重来。
更让他思扰的,是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如何运作。
那书内容和真实情况有所差别,但不可否认,其中所写的,确实都发生了。
宋昭斐本不属于此,来到此处后却与众多机缘牵扯;那原世界中的人,例如山语荷和褚梁这样的角色,他们的人生轨迹是否也因此改变?
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如他解决赵兰庭的因,同时也会触动到其他人的果:元陵真人招收另位修士为真传弟子,日后不至于传承空缺;褚梁也补位进了内门。
他们如今的境遇变化或许算好事。而在书中,只要与宋昭斐有冲突,就算再如何有天赋,如何努力,也会落得销声匿迹的下场。这样霸道机缘,强行因果,难道不是逆天而行么?
夹在宋昭斐和梅丛凝之间的拏离,本是那样惊世逸群之才,最后却只得了寥寥数语,惨淡落幕。屡被提起,都是作为他俩爱情的调剂。
书中,拏离是因为梅丛凝的背弃,从此一蹶不振。再出现时,已经散尽修为,神志疯癫。
梅丛凝对比心生怜悯,宋昭斐也一反常态,难得“大度”地点评了几句:
拏离师兄变成这般模样,不过是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已经不怪他了,见他如此,确实可怜。
蔺含章读到此处时,差点抑制不住情绪,忍了又忍,才没把宋昭斐的真魂捏碎。即便转世重来,他的恚怒也没能消散,时不时要把那缕魂火折磨一番。
蔺含章与拏离不过点头之交,都看出此人根本无心情爱。梅丛凝又早投了无翳峰,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能有什么可挂心的?拏离这样通真达灵的人,又怎至于为那个“东西”失智。
若他二人真的有情,驭剑过去也不用几个昼夜,何不挑明了心思,反而要作些不利于修行的猜忌。
他越想越觉得烦闷,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褚梁腾出洞府后便告辞了,只剩他一人坐在门口的石凳上。
这石桌椅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所留,桌面上刻有棋盘,以灵力催动,就能显出黑白子。
蔺含章厘清思绪的同时,也在棋盘上自弈。不知不觉杀成一片,几条大龙相互纠缠。
此番天色也渐晚,蔺含章起身动动筋骨,没急着给洞府设禁制,而是先往院后的一处走去。
前世他几次遇见拏离,都是见他从这个方向走来。二人简单问候,就别过了。蔺含章也没什么理由探究他人作为,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到这处。
原来他院落背靠的山间有处洞穴。此处极为隐蔽,洞口却打扫得干净,一看便是有人常来。
蔺含章左右互搏了会,还是耐不住心底好奇。他以往对那人,好像也并未执着至此——或许是重回年少时,又拾了少年心性?总之离得近了,便想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