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可是外来行商的?不清楚此处规矩吧。亢固州夜晚有宵禁,再往前走,可就没有店家可寻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二位生人,表现得十分尊敬:
“您二位若是投奔亲戚,也得待明儿天一亮,再去寻好。今夜不妨就在小店歇息?”
对方笑道:
“你怎知我二人有钱财住店?”
“相逢即是缘分,二位气度不凡,定非常人。小店虽然简朴,但住房都是舒适的。能得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那二人对视一眼,高个的从怀中摸出一玉牌。虽形制小巧,但质地莹润,不似凡品。
“我们兄弟的确是行商,刚采购完货物,正愁找不到钱庄,身上也无钱财……只有些货物在身,劳烦小弟,为我二人换些零钱。”
那小厮愉快地应下,将他们引进店里。
进入室内,二人几乎一同看向了一处博物架。上面零散瓷器、几块低劣珊瑚,也没什么值得赏玩的地方。
小厮见状讪笑道:
“不过附庸风雅,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店中此时还有旁人,一个仆工打扮,擦着座椅。一个账房坐在台后,一下下拨着算盘,清脆的敲击声不断传来。
“怎不见有人?”
高个瞥了一眼室内,淡淡道。
“哎呦,都几点了。”小厮笑着拭了拭汗,“天都擦黑了,白天倒来了一队镖人,此时大概都睡下了。”
二楼的确是有人的。客人不再言语,只要了一间房,也没叫吃食,便让那小厮退下了。
退出房门后,青年刚想缓口气,却又突然捂住了嘴。他屏着呼吸,往外走了几步,制造出脚步声,又悄悄转了回来。
只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讨论,大概是说此处怎么怎么不同,如何要完成试炼……
是他们!小厮咽下惊惶,极快地离开了房门。他从怀中迅速翻出那块玉佩,塞进博古架下,一个小小的金属容器内。
直到把此物隔绝开,他才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一楼,算盘声停了,桌椅也不再响动。小厮快步走到账房面前,撕下衣摆一块布条,快速写了几个字。
账房点点头,收起布条,就往店外走去。他本是站着,身形却逐渐佝偻起来,最后居然快速地爬行着。这隐没在茫茫夜色中的一幕,也同样映入了二人眼中。
“跟上吗?”
拏离摇了摇头:“……省些力气。”
他说此话并非奚落,而是自从进入洞天,二人身上灵力,的确是时有时无,仿若断链一般,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小厮,与隔壁厢房的几个“镖人”,也有意思得很。
二人多年修行,什么样的险也冒过,竟没想到在这传说中的桃花源里,会被当成猎物盯上。
蔺含章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
“是省些力气,还是师兄不忍下手?”
“兼而有之。”拏离淡淡道,“那惶恐不像假装。”
“未知则多惧。但既然知道我们是外来人,想必他们也有一套‘待客之道’。”
蔺含章意有所指。
“只是有所求便罢了,求得若是你我性命……”
拏离睨了他一眼:
“你想如何?”
“我不像师兄宽厚,会等到真出了事,再衡量公平。”
蔺含章笑道:“既然存心算计,我便先把他们都杀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喘息。拏离身形一动,瞬间提了那小厮过来。速度之快,他甚至未能喊叫一声。
蔺含章随手贴出符篆,封住他声音。随后二人一左一右,冷声问道:
“既然你都听见,也应当知我二人意思了。说吧,你通知了谁,又想将我们带到哪去。”
这小厮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是个瘦削灵巧的少年。见了那张符纸,一双眼睛居然吓得闭也闭不上。
——难道说,这地方既没有人炼炁,也无人会术法?直到拏离伸手揭去黄纸,青年才嘶哑道: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没有谋害仙人的意思。”
“回答问题。”
小厮显然发现,比起提问的这个,那个揭符的要更好说话些。对着拏离拜了又拜,颤抖道:
“没想到我此生,居然真能见到仙人……我绝无谋害仙人的意思,只是通知了城主,想将您二位引荐给主人……我可以发誓,我可以发毒誓。”
他当即要立誓,拏离却摆摆手,只道:
“你一介凡人,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多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的时候,发誓就不必了。只把你知道的都说来……”
那小厮磕头谢了他,便磕磕绊绊地说起来。原来此处也是一个大州,名为建木。他们所处的亢固州,是其中一方城池。传闻中,每数百年,就会有仙人降临,选拔合适的君主,助他们坐上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