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就是天道,是他的命运,那便……如你所愿!
神识中,一道明亮的火光出现了。和蔺含章暗淡的真灵不同,这道火焰流光焕彩,似乎主人绝佳的天资都要从中溢出。
不知为何,宋昭斐的这丝真灵也被他带到了这一世。或许这就是天道宠儿的待遇,即使轮回转世,也抹不掉他的痕迹。
不过,既然到了他手中,他就别想再要回去了。似乎察觉到他的念头,那火苗战栗起来,但依然倔强地散发着华光。
邪道!
鬼修!
诸如此类念头,出现在蔺含章神识中。可存想岂是这么容易动摇的,纷杂众声,根本不及他的信念分毫。
宋昭斐,既然这么爱做炉鼎,想必也不介意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了。蔺含章将那道火投入自己的真灵中。霎时间,神念传来剧痛,就像用一只手,把全身经脉都寸寸提出。
灵火相撞,发出沸水蒸发的滋滋声。那缕火苗被灰暗的真灵包裹,先是黯淡了些许,随后又爆燃起来,似乎连周遭灵脉都照亮了些。
还不够,蔺含章忍耐疼痛,眼看着那火反过来包裹住他的真灵,沿着灵脉一路焚烧出去。所经之处,都染上流光,变得强壮宽广。
很快,它就要将这具废物身躯炼化了。火焰愈发旺盛,似乎知道困住他的人即将死去。
还不够……
感受到最后一道经脉也被烧灼扩宽,蔺含章从疼痛中清醒过来。一注锐利黑光直指灵台,瞬间定住了还在燃烧的真灵。
黑光灌入后,即刻结出丝线,在神念中四处游走攀爬。一层、两层……足足结了八层阵法。
《绥厌奇书》中的执绥阵,前世蔺含章用了三十年,也才结到四层。
今生第一次结阵,就取得如此成绩,多亏了那人的好天赋。蔺含章冷笑一声——还是结在他自己体内。
阵法缓缓缩小,困住了纠缠的两抹火焰。属于宋昭斐的那缕真灵已经黯淡下来,似乎想要逃离。可四周围困的是阵法,底下纠缠的又是一抹鬼火——那抹黯淡火花似乎以它为引,愈发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活人的真灵是无法如此的……除非,那是蚕食真灵的阴魄。
不知过了多久,散发华光的火焰被烧灼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光。蔺含章的真灵已不再是火焰形式,而是像烟雾般无形的魄。它钻入经脉,缓慢地进行修补。
……石阶上横着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次有人路过,也已经是两个时辰前了,那弟子急着赶路,虽然动了为其敛尸的念头,但有心无力,也就错过了这份善缘——未来的福德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利益。
突然,方才散去的灵气又聚集起来。只是不像寻常的团云奔涌,而是一丝一缕,如蛛网密密麻麻,汇入了这具躯壳。
又过了许久,尸体动了。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缓缓站了起来。尸僵还未化解,他机械地朝上迈出了一步。
然后是两步,三步……步伐愈来愈轻快,就如在平地散步般;动作也变得柔和自然。就连方才路过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这是那具尸体。此时他看起来,完全是个风姿不凡的少年修士——而且,他已经筑基了。
蔺含章在黑夜中行走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即使他此刻俊美的脸蛋,在月光下还微微发青,也只平添几分偶人般的精致。远处的虫鸣声声清脆,近处的草籽沙沙掉落,似乎云间水雾聚集的声音,都在他耳中清明。
他仿佛头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世界,曾经碾压身上的磐石,此刻如尘土般抖落。
他死了,早在真灵烧灼的剧痛中,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多亏宋昭斐那无与伦比的天资,以他的真灵作为燃料,才能让死后的阴魄苟延残喘。
他再不用费心去夺舍。蔺含章挑了挑眉毛,心中毫无自堕鬼蜮的羞愧。
常教火养长生窟,检点明珠不死关——燃尽那天道宠儿的真灵,他顺利把自己炼成了一具尸傀。
不远处,一只灵鹤高低盘旋着,似乎在犹豫怎么禀告这死而复生的怪事。突然一道罡风,将它刮到了石阶上。白鹤挣扎间,翅上羽毛抖落几根。
蔺含章将一粒傀种灌入它神识,加以引导。那灵畜迷茫片刻,便若无其事地飞走了。它越飞越高,玄色羽翼下是不见尽头的云梯。
和方才一样,柔和月色下,石阶闪着湿漉漉的光,从高阔的天空看去,似乎是一架银色天梯。
而这登天的仙道,几乎每一处,都有惨败者苍白的遗骸。
第9章 伏魔钟
三年一度的考核,是各仙门为了广纳人才而设立的,因此选拔条件出奇苛刻。而既然有其指向性,也必然有不需要考核就能进入宗门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