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凛,却害怕有人在里头,不敢贸然放出灵识,只好悄悄用指尖将纸窗戳了个洞,眯起一只眼睛向内窥探。
视野有限,但并没发现里头有什么人。江时砚的视线微微一转,旋即顿住了,按在门上的手没控制住,又戳开几个洞,心脏重重一跳。
江周的房间里头立着几根锁仙柱,数根粗铁链从柱子上延伸下来,严严实实地捆着中间一个人!
从江时砚的角度,只能看见柱子后那人一头凌乱的黑色长发。铁链实在捆得太紧了,这种捆法,不是□□是什么?这人是谁?在酉临殿内被关了多久了?
在栖鸣泽内行这种恶事,简直……简直是丧尽天良!
江时砚心中怒火中烧,深吸一口气,趁着现在房间没人,探入灵力破开窗棂内的搭锁,拉开窗户,翻进去以后再重新合上。甫一落地,他便马不停蹄地向锁仙柱跑去,到了铁链前头,没刹住脚,一脚踩进一片快要干涸的小血洼里。
他顿时僵住了。
铁链绑缚此人的姿势十分不友好,两只手臂被高高吊起,躯干亦被缠得密不透风,脚踝上落着两只铁枷,双膝着地,是一个被迫臣服的屈辱姿势。
很快,江时砚回过神来,用净尘术将周边的暗红的血渍清理干净,蹲到他面前,小心地伸手撩开凌乱的黑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此人眼睑下几道干涸的血痕。出血量如此之多,让江时砚不禁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然而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熟悉,将他同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号时,江时砚心中的惊骇已然达到了巅峰。
这是……宿淮双!
他震惊地道:“怎么会在这儿……”
话音未落,便见手下长睫一颤,宿淮双慢慢睁开了眼睛。
同以往沉静纯粹的黑瞳不一样,这次见到宿淮双,他的眼睛泛着诡谲森冷的艳红。在江泫眼中十分美丽的眼睛,放到其他人眼里,就带上了一种动摇心神的恐怖。
无他,正常人是不会长这样的眼睛的。红眼往往生在啖食血肉的猛兽身上,出现时往往昭示着危险与不详。且不论宿淮双的眼睛除了颜色,还有一道印记。那道银印如同刀刻斧凿出来的裂痕,落在血一般的眼瞳底下,随着眼球微微转动,天生便带有一种异族般的冷血与凶色。
但江时砚认得风氏的瞳印,回顾宿淮双的姓氏,只觉得骇然更上一层。
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辛,江时砚是知道的。然而猝不及防撞见了这么一桩,只觉得复杂难言。
似乎察觉到自己眼睛的异状,宿淮双将艳红的双瞳微微一垂,道:“时砚。”
连日水米未尽,身上还有伤,他的声音粗粝沙哑得不像话。
江时砚应了,环顾室内一圈,又迅速去取了一只小碗,倒了点水喂给他,一边道:“你……你怎么会在栖鸣泽?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江明衍抓你回来的?”
宿淮双抿下几口清水,喉间的刺痛终于减缓许多。
面对江时砚的问题,他缓缓摇了摇头,反问道:“这里是栖鸣泽?”
江时砚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他差不多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将碗中的水蒸干、又将水放回原位,轻轻抓住宿淮双的手拽了下铁链,一边道:“我先救你出去再……嘶……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手底下的皮肤惨白,温度已经快跟拴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差不多冷了。江时砚立刻察觉到不对,握住他的手将灵识向内一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江氏的封脉术……”他道,“江明衍把你的灵脉封了……怪不得这么冷……!”
他想为其解开,宿淮双的手却微微一动,反手将他的手扣住,意味着无声的拒绝。江时砚正想开口说话,却猛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江明衍和江周来得太快了,给人的反应时间少到苛刻的地步。江时砚心脏直跳,视线在房内迅速走了一圈,当机立断将带来的符纸向身上一拍,扯乱江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又将床帘向下一放,这才反身藏进墙边的屏风后头。
几乎是在他藏好的同时,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了。
江明衍与江周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在看见宿淮双面前干净如新的地面时,江周的视线一凝。
但他没有出声,目光不动声色地房中梭巡一圈。
宿淮双又回到了之前垂着头的姿势,因为受伤失血、灵脉被封,一头长发黯淡无光。
江周搬来了一把椅子,江明衍在宿淮双面前坐了下来,见江周把他绑成这副样子,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道:“江周,他不是醒了么?”
江周垂手立在他身后,道:“确实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