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想了半天,竟然连个记忆的尾巴都抓不着。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替宿淮双封瞳的事情,然而宿淮双走之后的事情都如同蒙在雾里一般捉摸不清,心中情绪仿佛也被剥去几分,掌心触到冰冷的霜花时,竟然生出几分奇怪的茫然。
……不对劲。
他在灵识海中道:“系统?”
没有回应。
也许是有回应的,江泫察觉到系统已经醒了。它正要开口说话,走廊侧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微微侧过头,察觉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这次醒来以后,江泫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僵滞了些许,五感仿佛被蒙上一层灰一般,直到面前人出声,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师尊,您怎么坐在这里?”
江泫微微一顿,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在这期间,他面上维持着岿然不动的冷淡神色,看得宿淮双心中一愣。
师尊是……心情不好?
不知为何,少年心中就是有了这种感觉。仿佛不知何时起、不知何处探来一条灵识聚成的细细红线,一头拴着宿淮双,一头拴着江泫,以致这向来冷若高山寒雪之人的心思,他现在也能探究几分。
江泫没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
他道:“没有。你从何处来?”
宿淮双道:“从训教堂来,方才下学不久。”迟疑了片刻,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带上了点紧张:“师尊要不要进去?外头风雪大,很冷。”
宿淮双的声音,在这样的寒风之中,像是一团小小的、温暖的烛火。不至于化开冰雪,却足以让江泫觉得温暖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情转晴些许,道:“不必,你记得多穿一些。”听宿淮双应下,又道:“今日风雪大,便不用习剑了。在训教堂学了些什么?”
江泫没有发话,宿淮双也没有在他身边坐下来的意思,笔直地站在江泫面前,垂下来的眼瞳中泛着浅浅的、潋滟的光泽。
“今日学了绘符箓,用以望风驱邪。”宿淮双道,“只是写阴文的话,倒还可以。只是弟子一直对绘制不得要领……”
话音未落,旁边猛地传来孟林的惊呼。
“小淮双,你的脑门上是什么东——”他咋咋呼呼地从走廊那头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稍微跑近了些,就看见了被宿淮双和朱红廊柱挡住的江泫,当即停下脚步,老老实实道:“……师尊!”
江泫今日没有束目,便安安静静地阖着眼。他循声将脸转向孟林,淡声道:“额头怎么了?”
问出这句以后,他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封瞳那最后一笔,是宿淮双自己点的。照孟林这个语气来看,似乎出了些岔子……?
然而孟林这边刚刚喊完,也突然想起来,自家师弟眉心那一道不知有什么用途的东西,一向是出自师尊的手笔。上次画得十分好看,笔直锋利。红色极正,将少年衬得气宇轩昂、不似凡人,这次嘛……
师尊看不见乱画的,不算数的!
他迅速改口道:“好漂亮!像梅花瓣,师尊的手艺真好……哈哈哈……”
江泫默了默,还是没开口告诉他,这次不是他画的,是宿淮双自己动的手。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出来,孟林前后说的仿佛有那么点不搭。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真心实意地遗憾自己看不见了。如果可以,他倒想亲眼看看宿淮双口中的“不善绘制”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让孟林远远一看都能失声惊呼。还有,一条线究竟要怎么弯,才能像梅花瓣……
还是说宿淮双其实更喜欢花纹,所以没有照上次那么画?无论如何,等到九门会武结束,解开眼上附着的妖力,就能看见了。
思绪乱飞之间,宿淮双十分镇定的声音传来:“孟师兄,岑师兄方才在找你。”
孟林的神色一变,道:“他找我做什么?先说好,我不是心虚。他找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他闲得没事找我干嘛?”
越念到后面,他的心里就越是心虚。恰好一抬眼,好似看见走廊后头飘过了一道岑玉危的影子,登时心中一跳,告了退,拔腿就跑。
江泫道:“他做什么了?”
宿淮双道:“什么也没做。但是他总背着岑师兄偷偷做些什么……”瞎蒙一下罢了,为了把孟林支走,结束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
他的声音镇定,实则耳朵早已红透了。在这方面他算是妥妥的手残,不论是写字还是绘制什么东西,纸面上的没一点是他拿得出手的。
写字只能说是没丑到让人看不懂内容的程度,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端正;绘符绘画更是手抖无比,一根笔直的线能让他画成民间曲折蜿蜒的河流。写字倒也罢了,掌教眼睛疼一疼也就过去了,可绘符的事情万万不能马虎,每到绘制符箓的课程,宿淮双必然会被留下,苦口婆心地劝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