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三人指着破口大骂,尤其是时佑成,用黑漆漆的指甲刮着门缝,阴森森地盯着时佑安怪笑。
梦里的时佑安被吓的缩在墙角,直到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五官在头顶高高的窗子透过的光下看不清楚。
远处有人端上来什么东西。
梦里,时佑安只听得那人说了一句话:
“上刑。”
身穿龙袍,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我……”
时佑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梦里梦到陛下您要杀他?
然而戚长璟已经无比笃定:“你在怕朕。”
时佑安抖了一下,垂着脑袋几乎不敢面对戚长璟。
戚长璟站起来,忽然举起手。
头顶笼罩一片阴影,时佑安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
不会、不会要打他了吧……
然而戚长璟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了时佑安的额头上,指尖带着凉意试了试他的温度。
“烧也退了,朕就当是你烧糊涂了,昨夜说的是胡话。”戚长璟神色不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勉强,“罢了,朕不跟病人计较。”
时佑安愣愣地睁开眼睛。
什么话?他昨晚说梦话了吗?
只听得戚长璟原先一副冷漠严肃的已然消失,接着说:“只是玉奴,朕也算是你的长辈,既然之前受恩于戚家,谁要对你不好,朕都不会对你不好。”
他看着身下懵懵懂懂的时佑安,叹息道:“朕本不欲告诉你,只是你既已知道朕下旨将文昌侯府一家斩首,这件事朕也不得不告诉你了。”
“本以为你对他们没甚么感情,如今却看着你倒是对他们还颇为牵挂。”
“朕今日便告诉你,你那好父亲都做过什么好事,以至于朕对他起了杀心。”
“将他们从诏狱移交大理寺,是因为有一人的死曾跟他们有关。”
戚长璟顿了一下,紧接着说出一句让时佑安几近恍惚,霎时脸上血色尽褪的话:
“你的母亲戚凝,当年的死与他们有关。”
“与其说是有关,倒不如说,是文昌侯亲自端上一碗毒药,送你母亲归西。”
第10章 漠北人
文昌侯与戚凝的姻缘不过是一场世家联合。
当时的文昌侯还是时佑安的祖父,戚家则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将门世家。戚凝作为戚家嫡出长女,容貌家世皆为上乘,被当时的文昌侯一眼选中,作了自家儿子的儿媳。
戚凝出声将门,性子也比一般大家闺秀外放许多,即便嫁入侯府也喜欢在后院舞刀弄剑,对后宅也不十分上心,夫妻同房多年,竟是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
因此,祖父离世,文昌侯继任后,便找了如今的徐夫人作外室,还急吼吼的诞下一个男婴。
戚长璟牢牢盯着时佑安,沉声道:“他杀的不仅仅是你的母亲,更是朕的长姐,我朝的长公主,文昌侯死有余辜,你又何必为这种人忧心?”
他双手拢着时佑安的肩膀,低着头想要看他脸上的表情:“……玉奴,莫要难过……”
时佑安忽然扑到戚长璟的怀中。
“我没有……”他的声音遮在衣服中听不清楚,“……陛下、多谢陛下为母报仇……文昌侯之后如何,我也、我也不再想了,任凭陛下处置。”
听罢这话,戚长璟原本应当是放心,他却还是皱着眉低声问:“真的不难过?也不怨朕罚的太狠了?”
时佑安摇摇头,脸还深深地埋在戚长璟怀里。
戚长璟抬手揉了揉眉毛。
他分明已经感受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难受的紧。
只是戚长璟并不戳穿他,只是俯身将他抱在怀里,摸小猫似的摸了摸时佑安的头顶。
“……朕想着你现下已知晓此事,想必也不愿再去大理寺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了吧?”
时佑安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依旧藏在怀里不愿意露脸。
戚长璟的怀抱成了他此时无比依恋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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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侯府上下问斩的日子就定在了元旦一个月前。
大理寺以“谋害公主、罔顾人伦”的罪名给文昌侯、许夫人和时佑成定了砍头之罪,府上其余家仆充公,三族皆流放。
只有时佑安,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郡王,却已经被礼部的人移入了玉碟,乃是皇亲国戚,算不得三族之内。
行刑当日圣上和时佑安都没有去。
只是据后来在场的大理寺少卿言,被押送上去的时候,许夫人和时佑成疯疯癫癫地乱叫,尤其是时佑成,因为受了不少私刑,皮肤几近溃烂,舌头也被拔了,叫起来叽叽哇哇格外难听。
文昌侯倒是一言不发,像是丢了魂,最后被送到断头台的时候莫名盯着皇宫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还长长地叹息一口气,最后砍下脑袋后也没有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