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信中还说, 这石头出现的过于巧合,上面的字更是荒谬,一看便知是人为刻上去故弄玄虚,只是他虽然看的清楚, 百姓不曾教化, 只知道这石头是上天发下的天谴和告诫。
只是工部尚书在信中写的种种,戚长璟已经无暇顾及。
时佑安的病来的迅猛而怪异。
原本戚长璟以为时佑安只是心悸又开始发作, 然而让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看过之后,竟是查不出一点儿病因。
怪哉。
他们摸着胡子, 仔细看着时佑安苍白而冒着虚汗的脸颊, 一个个上去探了脉象之后却是不发一言。
这瞧着倒确实像心悸之症……只是脉象为何如此正常?
时佑安半睁着眼睛, 湿漉漉的眼眸虚虚地盯着前面的某一处空地,胸口微微起伏,泛白的嘴唇吐出热气。
太医们面面相觑,皆是无声地跪在地上。
戚长璟面容俊隽,然而此时却蒙上一层阴鸷,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紧逼着太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闭了闭眼,几乎不敢去感受怀中时佑安微弱的呼吸。
天灾……明明是天灾,为何偏偏落在了他身上?
戚长璟忽然想起冬日之时太后曾经同他说过的那句话:
——“玉奴生来命格就弱,流言更是损命格的利器。”
——“命硬之人,最易克他人之命。”
他挥退了太医,当即叫纪得全进来。
“去把镇抚司杨都尉叫过来。”
前朝镇抚司为锦衣卫之附属,因为造成了太多的冤案,戚长璟登基之后便将其废置。
他愿意做一个明君。
只是……
倘若民间真的因为一个小小的石头就对玉奴再起流言,他并不介意当一回暴君。
“……陛下……”时佑安忽然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话,将戚长璟的思绪拉回来,“我想、想吃桂花糕。”
戚长璟顿时收起了脸上的阴鸷的表情,垂下头柔声应道:“好。”
.
戚长珩带着部队一路追杀漠北残部,深入漠北中腹才班师回朝。
虽然没有抓住苏坦勒,可是打了一路的胜仗,戚长珩还是相当高兴。
“啧,这茯苓饼不好吃,”戚长珩大喇喇地跨坐在轿子里的座位上,一脸嫌弃地把手上的吃食丢在桌子上,又拿起另一包拆开,“还是云片糕好吃。”
对面与戚长珩同乘轿子的竟然是薛鸿。
薛鸿当时被巴雅尔的人带到漠北,所幸被戚长珩所救。
戚长珩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平日里除了时佑安、戚长璟和太后之外绝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可与薛鸿相处的这几日以来,竟是与薛鸿无话不谈,渐渐成了交心的好友。
薛鸿额头上还有伤,被一条白巾包扎好,眼下带着点浅淡的乌黑。
他闻言一笑,也拿起一块云片糕放在嘴里,“嗯……好吃是好吃,就是这东西太甜,只怕吃多了伤身。”
戚长珩“嗐”了一声,正要嘲笑薛鸿娘们唧唧,不知为何猛地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玉奴吃不得这些,唉,还是给他带茯苓饼吃罢。”
提到时佑安,薛鸿原本有些沉寂的眼睛兀地亮起一瞬光泽。
“殿下身体不好,确实要注意些。”薛鸿轻声说。
戚长珩听着薛鸿这番贴心的话,不住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
他之所以能和薛鸿交好,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薛鸿言语之间不超三句必然会提起时佑安。
身为一个合格的外甥奴,戚长珩对此十分满意。
他拉着薛鸿,又要兴高采烈地讲述时佑安在宫里的趣事儿,正巧车队经过了一个路边的小酒摊,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传入戚长珩耳中:
“……天石都这样写了,还有什么不敢信的?”
“所以那宝祥郡王当真是个灾星,黄河的水患也是因为他才起的!”
“可不是!你们想啊,圣上御驾亲征漠北也是因为他,当时他被人掳走,咱们大兆不还好好的?”
“嘶……老天爷都给圣上警告了,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圣上至今未曾选秀,都说是因为宝祥郡王不顾廉耻、勾的圣上都——”
戚长珩登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伸手示意轿子停下,随后猛地掀开帘子跳下来,径直走到说话的几人前。
薛鸿紧紧抿住嘴唇,也随着戚长珩下了轿子。
他们行军隐蔽,着装并未刻意凸显身份,戚长珩也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
几个人看着戚长珩和薛鸿面色不善地走过来,顿时停住了话头。
“你们要干什么——”
不等为首的人说话,戚长珩就顶了顶腮,单手将人拎起,一拳挥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