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露出笑来,语气柔婉,想要缓和气氛:“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上点药,应是不打紧。李公公,你也真是的,这么不小心,还不退下领罚?”
坐在顾舟对面,留意这边动静许久的镇国公谢江,见状也出言道:“退下领罚吧。”
李才福一听,连忙顺杆子下爬,俯身磕头道:“奴婢这就去领罚,去领罚!”
说完就打算爬起来溜走,却听见顾舟道:“慢着。”
李才福浑身一僵。
陈太后、谢江以及大殿内所有的视线,顿时都聚集在了顾舟身上。
顾舟知道,理智上,他应该给谢江和陈太后面子。
但他不想。
“连个茶都不会奉,要来何用。”顾舟敲了敲案几,“拖下去。”
大殿内静了一瞬。
下一刻,两个穿着甲胄的亲卫上前,一人一边,拖住李才福的胳膊,在李才福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中,把他拖了下去。
哀嚎声在大殿外戛然而止。
殿中众人面面厮觑,都猜到了这曾经风光一时的御前大总管的下场。
谢江面色虽有不虞,但到底没有发作,由着顾舟去了。
陈太后只能颓然坐回高位。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妙元被晴芳扶着离席,去往偏殿。
不多时,大殿内又响起阵阵乐音。
顾舟环视众人,停顿片刻,也起身往偏殿而去。
偏殿内,太医已经到了。
隔着一扇屏风,顾舟看见妙元正坐在榻边,由太医查看伤处,过一会儿,便拿出一小罐药膏来,交由晴芳,让她为琼华长公主涂药。
太医告退时,正好撞见从屏风后踏出的顾舟,他愣了愣,俯身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顾舟走上前去。
妙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裙,轻薄的袖口衣料被捋到臂肘,露出来泛红的一截手腕。
她垂眸不看顾舟,等着晴芳给自己涂药。却见晴芳刚把药膏罐子打开,顾舟就伸出了手。
是问晴芳索要的意思。
晴芳顿了顿,抬目去瞧琼华长公主的神色,见她似是默认,又想起昨日才交待给她的话……
公主说,忍忍就好了。
晴芳咬牙,将药膏放到案几上,起身行了一礼,退出屏风之外。
顾舟一手拖住妙元白皙柔嫩的腕子,另一手去药膏罐子内抠挖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抬目看看妙元,才把药膏轻柔地涂抹到烫伤处。
药膏清清凉凉,散发着一阵草木的清香,倒是令人舒服。
妙元手腕轻颤,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出声问他:“今夜这样……瞧着我出丑,你满意了?”
顾舟手指微僵,但也只是片刻,他就面色自如地继续为妙元涂药。
妙元忍受不了他这般不吭声的模样,手腕一挣不让他再碰:“你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好人!”
顾舟动作顿住,他感受着掌心中消失的触感,目光定定落在了妙元面上。
“臣记得,”顾舟缓缓开口,语气中似有疑惑,“那李才福,从前对殿下最是尊敬不过,今夜怎会……”
顾舟不提还好,一提妙元当然是更加难堪和生气。
她想六年未见,顾舟当真是比从前讨厌多了,从前还只是固执,如今却学会欺负人了。
妙元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冷笑:“人走茶凉,时过境迁的道理你不懂么?顾大将军在本宫面前装什么,若不是为了讨好你,那李才福何至于故意来这么一遭……”
顾舟握住了她的指尖。
因为担心碰到她的伤处,他很是克制,只是安抚性地握着。
“是臣之过。”
顾舟喉结微动,想再解释几句,又忆及重逢后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多言。
“李才福已经死了。”顾舟看着妙元,语气是有意克制下的冷淡,“殿下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妙元一时怔愣,还想嘲讽骂他的话堵在胸口,没能继续。
主殿内的乐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顾舟缓缓贴近,低声道:“毕竟,殿下与臣两个人的恩怨,怎好让其他人插手呢?”
妙元眼皮一跳,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波澜,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他果然还是在报复她!
“臣都没能在殿下身上留下痕迹,他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腌臜东西,也配吗?”
顾舟面色嫌恶,一把将妙元抱了起来。
妙元一时惊乱,慌忙用两只手抓住顾舟的衣领,眼圈泛红:她就知道,顾舟跟李才福都不是什么好人!
顾舟笑了笑,抱着她往外走去。
“该回府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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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元在公主府——或许现在该称为大将军府,养了几日的伤。
期间她依然住在天镜阁,顾舟每晚都会来与她同住,二人一旦见面,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讥讽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