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眼皮:“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仆从笑着答道:“昭元公主今儿个满月,陛下高兴,京中所有大臣府中都得了赐礼,咱们这儿虽然……但是也得了赏赐。”
姜承鸿扯了扯嘴角,喉中发出一声轻嗤:“公主……”
仆从不想跟他多说话,收起托盘就退出去了。
姜承鸿慢悠悠拿起筷子,一个人享用午膳。
虽然他已经被幽禁一年多了,但吃穿用度上,朝廷倒是没亏待过他,每逢年节,或是朝中大喜事,还会有节礼赐下,他的用度便又会好上一些。
比如五个月之前,新帝登基的时候。
想起这事,姜承鸿便控制不住的眯眼,觉得荒谬。
多可笑,他那个妹妹,父皇千娇万宠、常常让他感到嫉妒的妹妹,竟然登上帝位了!
而他却在这里受尽苦楚,妻儿都不在身边,反而被送到远离京城之地隐居。
他能见到的活人,只有负责看守他的兵士,以及两三个仆役而已。
姜承鸿想着想着,慢慢就吃不下饭了。
他索性把筷子放到一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目。
正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仆役,懒怠地吩咐:“把东西撤了吧。”
却没有人应声,倒是那脚步声进了屋内,来到他的身边。
姜承鸿听见一句清亮的女声:“皇兄。”
姜承鸿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来。
只见他刚刚还在回忆里的妹妹,此刻竟然就穿着一身轻便常服,站在了他的面前,犹如从前年少时与他玩乐的模样。
只有她领口、衣袖上绣着的几片龙纹,昭示着她如今已经完全与众不同的身份。
姜承鸿面色震惊,还没回神,便又听见一声呵斥:“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姜承鸿张了张唇:“……”
妙元侧目道:“先退下吧。”
随从应诺,妙元便又回头,看着姜承鸿坐了下来。
“皇兄怎么不吃?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姜承鸿不答,语气隐有讥讽:“一年未见,今日反来看我。”
妙元掀唇一笑:“一年前是什么形势,如今又是什么形势,皇兄怎会不知?一年前皇兄想见我,无非是指望我为你求情,可你尚且权欲熏心,不顾兄妹之情,那我为什么要应允呢?”
姜承鸿本以为她今日来见他是有修复兄妹情分之意,却没想到她开口带刺,一时忍不住冷笑:“那今天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告诉皇兄,”妙元神色认真,“当年父皇在位时,丢弃的城池都已经收复回来了,如今虽也偶有叛乱,但已经不再形成威胁。”
长安城朝廷的地位在一点点加强。
虽然她还没有正式地接过亲政大权,但过去的五个月,除了生下昭元公主那几日,她没有一刻停止过学习处理政务。
她幼时是跟皇兄上的一样的课,她也并不比皇兄笨。
妙元有些感慨:“如果当年父皇就想过如今这样的路,或许皇兄你也不会误入歧途,去和李少季之流合污。”
这话令姜承鸿勃然大怒,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讥笑道:“我与李少季合污,那你呢?若不是谢思元,你又凭什么?你也不过是他把控朝政的傀儡。你别忘了,父皇遗诏立的是你的儿子,等你生下皇子,你看他会不会废掉你改立幼主,你们不过是……”
啪!
妙元倏地起身,抬袖给了姜承鸿一巴掌。
姜承鸿被打得偏过头去,饶是心中怒极,也在此刻想到了她的身份,不敢再继续出言讽刺。
“我和他的事,不劳皇兄费心。”妙元一字一顿道,“但我敢保证,我会比你做得好。”
妙元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承鸿,只觉与他再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她想,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来见他了。
马车在院外等她,妙元扶着女官的手踏上马车,很快就被顾舟扶住了胳膊。
等她在车上坐稳之后,顾舟观察她面色似乎有些难看,不由问道:“怎么样?”
妙元有些气恼:“他说我只是你的傀儡。”
顾舟扬眉:“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倒也不算说错。”
毕竟她还没有亲政。
但妙元更加生气:“我才不是!”
虽然没有亲政,但她可以过问政事,提出的意见也会被考虑。而以前的傀儡皇帝根本没有参与政务的机会。
顾舟握住她的手,倾身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弯唇轻笑:“对,等我们大婚之后,你就彻底不是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