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拍了拍妙元的手背,将衣袖从她指尖中抽出,颇为端庄地理了理自己的衣着。
“殿下今日受了惊吓,原该好生安歇。待会儿有婢女送安胎药过来,你好好歇上两日,届时国公爷会来见你。”
妙元被燕氏的柔声宽慰哄得平静几分,又看看周遭陈设,试探问道:“我这是在谢府?”
燕氏含笑点头:“正是。”
妙元面露犹疑。
燕氏道:“殿下府中那些婢子也没什么经验,倒不如在这府中小住一阵,由我来照顾殿下。”
妙元抿了抿唇:“这也是镇国公的意思?”
燕氏一噎:“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妙元不吭声了。
燕氏见状,也不在这屋中多留,她站起身打算离开,想了想又道:“殿下若觉得闷,等明日,便让三娘来陪你。接下来这几个月,殿下便好好养胎,等到二郎回京,就都好了。”
妙元点了点头。
燕氏便最后瞧了瞧她的面色,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带着仆婢们走了。
之后便立时有谢府的婢女进来,伺候她坐起来,又是吃粥,又是吃药。
妙元问:“我身边的婢女呢?”
谢府的婢女答道:“奴婢不知。”
妙元垂下眼睫,眸中掠过一丝晦暗。
其实谢江并没有实际上抓住她的把柄,应该还不会对她身边的人怎么样。
一切都等过两日,她见到谢江面谈之后再说。
婢女端过来黑乎乎的药汁,正放得温热,送到妙元唇边。
妙元轻嗅了嗅味道,察觉到这跟自己前些天在公主府时喝的药气味差不多,的确是用来安胎之用,她才张口喝下。
喝完她心里又觉得好笑,谢江若是不在乎孙辈的孩子,她也不会冒险通过身孕留在长安,那阎泉明也不会大发善心放过她,不严刑拷打了。
妙元微微握了下拳头,复又舒展,活动了一下手指。
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卢龙节度使攻入长安那短暂的一个月,她还从未吃过真正意义上的苦。若是要严刑拷打,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届时堂堂长公主受了伤,哪怕后来她扛过去,被放出来,她与谢江也是在实质上撕破了脸皮,后续不论如何发展都有些被动。
妙元吃过药,便让那几个婢女出去了。
然后她站起身,闲闲地在这房中溜达了一圈,也略微打开木窗,看见了外面守着的家丁护卫。
俱是些年轻又身材健壮的男子。
看来谢江心中对她的怀疑,真的是很深了。
既然如此,她若是不实际吐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恐怕难以蒙混过去。
就算她目前还有身孕这个保命符,但……万一等到她生产,顾舟也还没回来呢?
虽然心事重重,但妙元并没有为此太过担忧。她甚至睡了一个好觉,次日清晨醒来,神清气爽地用过早膳,服了安胎药,之后没过多久,谢家三娘谢婉凝就来了。
“琼华姐姐!”谢婉凝远远地就唤了妙元一声,直直奔到屋中,来到妙元身前,眼神亮晶晶看着她。
妙元莞尔:“婉凝妹妹。”
“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谢婉凝委屈地说了一句,走过来挨着妙元坐下,挽着她的手臂,“哥哥出征去了,前阵子大哥又……府里整日都闷沉地很,我都要难受死了。”
妙元静静听着,抚了抚谢婉凝的手臂。
“琼华姐姐,听说你有身孕了?”谢婉凝目光落到妙元的小腹上。
妙元点点头。
“真好啊。”谢婉凝有些高兴,但很快又沮丧道,“可是你和哥哥还没有成婚,这该怎么办呢?”
妙元心想,她当然不在乎这些。
当年父皇既然给她留了遗诏,让皇兄过继她的孩子继位,那她也铁定是不能嫁人的。若不然孩子上了别人家的族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算作皇室中人过继了。
父皇知道她荒唐爱玩,从来没有在婚事上,或是所谓的女子妇道上拘束过她。父皇想的也很明白,从前她和顾舟一个穷酸书生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那以后再来什么李舟、王舟,又如何呢?
父皇实在是把她纵容得不像话,以至于多年过去,妙元回过头来看,竟觉得恍如一场梦。
但这些想法,妙元是不会说给谢婉凝听的。
她跟着露出了惆怅神色,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谢婉凝连忙安慰:“琼华姐姐放心,父亲和母亲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肯定会妥善做好安排的。这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父亲的头一个孙辈,怎么会不重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