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别说了!”
凌傲雪不知道的是,当年他姐姐凌透雪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并不是如外界所传的被妖魔偷袭仙陨的,甚至她的尸首都是由凌傲雪口中一群有着贱命的小妖拼死送回的。
而此时的少年,已然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
“不,我偏要说!”
他切齿一笑,语气怨毒又癫狂,“我没错,天下所有的妖魔,都该死!”
“若是可以,傲雪定会杀光他们,为我姐姐报仇雪恨。”
“傲雪没错!”
话音既落,簪星崖上一时间静谧得可怕。
在场的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最中央站着的女人身上。
片刻后,姜轻霄抬眼,映着少年身影的沉静杏眸中掠过一丝失望。
只听她缓声开口,“你真的,没有半分肖像你姐姐。”
大雨倾盆而下,无数雨滴打下屋檐落在地上,水花迸溅开来,掀起了一层甸沉厚重的雾障。
擎明殿里,秦子凝透过窗棂看向正跪在雨中还在不断求饶的少年,不忍地蹙了下纤眉。
她转过头,对着正坐在榻上打坐调息的女子轻声劝道:“轻霄,小惩大诫即可,何必这般大动干戈,送傲雪去历劫十生十世呢?”
历劫十生十世,且世世为妖不得善终,这惩罚不可谓不严重。
闻听此言,榻上女人的神情并不为所动,而是淡声反问她。
“若是透雪还在世的话,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秦子凝闻言,怔了一瞬,随即默了声。
九重天上无人不知,余徽仙君凌透雪最是中正律己、刚正不阿,若是发现自己的弟弟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玩忽职守又冥顽不灵,定会比姜轻霄所罚更重。
见好友沉默了下来,姜轻霄缓缓睁开了双眼,拢住了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
声音隐隐透着沙哑与疲惫,“鞭子不抽在身上是不会痛的,唯有以这种方式,才能让他明白,这天下非神之天下,乃众生所共有。”
闻言,一直沉浸在了自己纷乱的心绪中秦子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并未察觉好友方才的些许异常。
窗外,少年的哭泣求饶声湮没进了滂沱的雨声,忽远忽近。
“姐姐,傲雪真的知错了......”
“......呜呜呜,别赶傲雪走好不好。”
昔日笑容灿烂如春阳般的少年,此刻正跪在倾盆暴雨之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原本鲜艳的灿黄衣衫被雨水打湿,变成了枯萎般的朽木褐色,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身上,再没了往日光鲜傲然的模样。
奉命护送凌傲雪去天界缘机处下凡历劫的濮蒙,此刻正手持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听着少年接连不断的哀哀乞求,她无声低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临近子夜时分,问晴山的暴雨下得越发猛烈起来,孤仞峰巅,乌云团团犹如浓墨,银蓝的闪电在其中不停地翻滚酝酿,头顶苍穹透着黑红,诡谲又压抑。
“轰隆隆——”
“咔嚓!”
一声响雷炸响在承光殿顶,榻上的青年几乎被瞬间惊醒。
他下意识地坐起身,抓紧了胸前的褥边,背后冷汗涔涔一直浸透了里衣。
好半晌,柳惊绝才缓过神儿来,抚了抚莫名悸跳不宁的心口,深深地吁了口气。
又一阵闷雷在头顶响起,震得整个大殿都在跟着抖动,檀桌上倒扣的瓷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青年抱紧了怀中的被褥,缓缓转头,望向了将承光殿与擎明殿隔开的那道墙壁。
神情怔忡,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自己与妻主的从前。
夏季多雷雨,他又生性惧雷,于是每逢打雷下雨天,妻主都会将他温柔地揽入怀中,一下一下地耐心安抚。
有时甚至还会像哄孩子一样,给他小声地讲故事听,虽然大多时候,故事的结局都会从温馨有趣陡然变得骇人又恐怖起来。
每一次他被吓到,抓紧了妻主的衣襟不松手时,对方都会一边笑着打趣,说他身为一只妖,竟然还怕鬼。
一边又忍不住地亲吻他,夸赞他方才的表情真可爱......
想到这儿,柳惊绝的心中难以克制地泛滥起思念来。
瞬时间整颗心变得又痒又疼,犹如正在被无数只虫蚁密密啃噬着。
无法消解,令人抓狂。
好想妻主啊......
片刻后,青年再承受不住心中滔天的想念,旋即披衣下榻,刚想打开门出去,却被一道金光给阻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