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回事……”良恭刻意笑得为难。
寇渊忖度须臾,掉头要回去。不曾想妙真倏地哪里冒出来,十分热络地来请他,“渊哥哥,你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快请屋里坐,这大太阳底下站着,晒出一身汗。”
“要过来瞧瞧你,听见你在午睡,就不好打搅,正要回去呢。”
妙真两眼一飞,余光扫着良恭,“谁说我在午睡?”
寇渊也斜良恭一眼,“还不是你这下人。”
“他晓得什么?该他说的时候不张嘴,不该他说的时候净胡说。”
妙真翻着眼皮收回目光,请着寇渊往屋里进。良恭一时摸不着头脑,前头她还说人家贼兮兮的,这会又热络如此。他干站着在洞门外干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高高兴兴地说着话进去。
妙真对寇渊的态度忽然大转,由先时的有礼客套变得殷勤体贴,忙招呼花信,“快给渊哥哥上一盏咱们从家带的茶来。”
简直令寇渊受宠若惊,连着一番嘘寒问暖,“我家的茶怕吃不惯?还专门从家带来。大妹妹倘或不喜欢,我在外头另买些回来。我前头忙,实在抽不开身,眼下稍微忙定了,你有什么要的,只管告诉我。”
“我没什么要的,我什么都有。”妙真并他在椅上坐着,手里绞着一条帕子,眼睛有意无意间直往门外瞟。
那天煞的良恭还没进来。
比及花信上了茶,她扭头请寇渊吃,才发现他笑得有些讪意。她方改口,“我什么也不缺,你不要客气 。就是缺个一两样东西,姑妈也都想着了。”
“那好,就是怕你客气不好意思张口。”他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怕是杜鹃得罪了她,试探着问:“早上见过你大嫂子了?”
说到杜鹃,妙真敛了几分笑,恢复了些客气疏远,生怕杜鹃按上门来,“在鹿瑛房里说了会话。”
“她那个人在娘家时就被惯坏了,说话总是没头没脑的,有些不中听。要是不防说错了什么,你可不要多心。”
妙真张了张嘴,脑子里想着相对婉转的说辞,“我看大嫂子蛮好的一个人,我也在家被惯坏了,我说话比她还不中听呢,她比我和气多了。渊哥哥,你回去也替我向大嫂子告个罪。我看你们夫俩最是恩爱的一对,你劝她,她一定肯听。”
寇渊听出几分意思,想她是知道了从前他有意求她的事,这会才暗暗来劝。
她为什么要劝?是对他全无意思还是时过境迁没办法?他拿不准。
思想一瞬,他尴尬地拿舌头在腮里顶一顶,笑道:“她是对你存着些成见,倒不是因为那一两句话不对头 。”
妙真却不往底下问,装傻地走去罩屏内端了碟糕子来,“渊哥哥,吃点心就茶啊。你们湖州的点心也好吃。”
寇渊有些失落,恨不能将旧事说给她听,可她像是漠不关心。
恰在此刻,妙真在门前花影里扫见个影,立马又眉开眼笑地亲自捏了块点心递给寇渊,“你吃呀,只喝茶没意思。”
寇渊大喜过望地摊手接来,“嗳嗳,你也吃。这是洛桥巷陆记的点心,我们家里都是买他们家的点心摆碟子。你要是喜欢,明日我给你捎回来。他们家还有一样酥饼做得好,只是放久了就软了,家里头不买。”
妙真一只耳朵听点心,一直眼睛留意门外,脑子里想着“良恭这狗超生的杀才”,嘴巴里在淌口水。
简直忙不过来。
“啊啊,好,好。你买吧,我爱吃的。”说着站起来,走到门首朝外头喊:“良恭,进来!”
她心道,进来才瞧得真嚜,那么大老远的,他怎么能看得清她向别人展开的妩媚的笑?
未几良恭进来,暗暗向她皱了下眉头,又笑着向寇渊行礼。妙真心下狂喜,端直了腰,没事找事,“你去给渊哥哥找把扇子来,你看他吃茶都吃出汗来了。”
寇渊忙笑道:“不用麻烦,我不怎样热。”
妙真眼在二人间瞟来瞟去,“怎么不用,看你那一头的汗。麻烦什么?他原本就是做这些事,你还怕劳动他?”
寇渊倒不怕劳动良恭,是怕劳动妙真费心。他对她的印象,始终是认为她该是手心里的宝物,只要人小心翼翼捧着,唯恐摔了。
连这些琐碎的事都不该她来操心,该是杜鹃或鹿瑛那样的女人操心。她就是做了人家的太太,也应当是娇生惯养着,她仿佛生来就该是被人宠爱的。
男人家的想法也是奇怪,安阆是最厌烦妙真这“空”,而寇渊却最爱她这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