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给人打的,也不知是给打着了哪里,弓背塌肩,整一副过街老鼠。
不管认得准不准,她那一颗心忽然揪起来,想喊又顾着脸面,只悄悄指给鹿瑛瞧,“你看那人是不是良恭?不知怎的弄的那般狼狈……”
鹿瑛跟着张望一眼,“看着像。哎唷,就是他又怎的?他这几日不是告假回家去了嚜,你还要将他招来跟前伺候不成?”
“不是,你看,他是不是同人打架了啊?怎么身上有血?好端端的,是谁打他?”
“是和人结仇了吧。”
“和谁?结什么仇?他是讲道理的人,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得罪什么人?”
鹿瑛不欲理会这些小事,将她的手从窗户上扒下来,笑道:“不干你的事,一个下人,你管他那么多?”
妙真睇着她,说不出话,将一把纨扇无力地摇撼着,扇得心忽上忽下,忐忑难安。
既然说到良恭,鹿瑛自然想到寇立说妙真手散的话,心里果然觉得妙真那些体己,与其给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倒不如拿来周济骨肉血亲的妹子。
便挽住妙真半玩半笑地:“姐对下人一向很好,所以他们忠心。别人不说,单说你屋里的白池吧,吃的穿的都与我齐平了。有时候我心里都嫉妒,我的亲姐姐,怎么疼个外人比疼我还紧呢。”
妙真听见这话才闪回神,立刻郑重起来,“谁说的?我当然头一个疼你。”
“姐真的最疼我?”
“那是自然了,我就你这么个亲妹子。”
鹿瑛望着她笑一阵,渐渐眼泛泪花。妙真见情形不对,忙拉着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我早就想,你的婆婆虽是咱们的亲姑母,可做人媳妇和做人亲戚到底不一样,少不得要给你些气受。只是回回问你,你都不肯实说。”
“婆婆倒是慈爱体贴的,只是公公严厉些。”
鹿瑛又趁势将寇立亏空一事说给她听,只是最尾将责任一股脑揽在自己头上,“也是我不好,我劝他要做出副样子给公公看,叫他在京城结交些人,回来公公少不得对他刮目相看。我哪里知道京城的开销那样大,竟亏空了这些钱。如今我们不知哪里去填这亏空,愁得我好些日子睡不着。”
“原来是愁钱,你向爹要就是了。”
鹿瑛蘸着泪眼,愈发委屈,“我可不敢张这个口,也不好意思,嫁出去的女儿还朝娘家伸手。前几日我私下对娘说了,她还将我训斥了一顿,只许我两千。我又不是你,从小你要什么爹娘都许,我要什么,总是先要教我些勤俭持家的话才罢。”
妙真自知受尽偏爱,也十分不好意思,忙说:“那不告诉爹,我给你凑。”
“你拿得出三千?”
“这个你别管,我总是给你凑齐就是了。”
鹿瑛两下拭干眼泪,“姐能凑出来自然好,倘或为难就罢。只是千万不要告诉爹娘,我怕他们怪罪我自己过不好日子,还来让姐烦心。”
说着将脑袋枕在妙真肩上。妙真做了这些年不像样的姐姐,倒是头回感到来自鹿瑛的依恋。一时间自觉有份责任在肩头,沉甸甸的,心下十分满足,无可不可。
既说好不给尤老爷曾太太晓得,自然是悄然行动。妙真先将现银子搜罗出来,勉强凑齐近两千之数。下剩一千来两,她又把些冷置许久的衣裳头面打点在那里,不敢叫别的下人拿去典当,只好等良恭回来。
左等右等,等到月末,还不见人。她想到前些时在街上撞见那浑身是伤的人,有些心焦,便问花信。
花信猜到她问良恭是为典换银子,端着盆秋海棠进来,眉眼一提,“呀,我忘了说,良恭托尧大哥哥又向老爷告了几日假,恐怕下月才回来了。”
“怎的又告假?”
“不知道。”
“你去将尧大哥哥叫来我问问他。”
花信心下不肯,舍不得那些东西,却苦于劝她不住,只得听命去叫瞿尧。
那瞿尧到屋来回付:“原来是问这个,良恭前几日托人到府里给我带话,说他家中有事,得耽搁到下月才能进来,我就替他向老爷多告了些假,老爷已经许了。”
妙真坐在椅上呆想,他家中只有姑妈一人,一个寡妇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能绊他这些日子?想必上回在街上撞见的就是他,他因与人斗殴,怕府里的人查问,所以留在家中养伤。
她想问难问的,勉强开口,“他是托人来带话的?你也没见着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