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从前也是人丁单薄,到鹿瑛出阁后,更少了一份热闹,就是过年也并不怎样喧哗。妙真倒有些习惯了的,反问他:“你们家里很吵闹?”
“闹得人耳根子都疼了!你不晓得,数下来也有十几口人,单是我爹的几位姨娘,这时候娘家就不断来人,又是我娘的亲戚家来人,又是两位嫂嫂的娘家。底下还有几个半大的子侄,这时候正是玩得厉害,天不亮就点玩爆竹,我成日不得好,所以我到你这里来躲清静。”
妙真一面听着一面笑,弯着眼睛,瞳孔里滚着粼粼清波。邱纶看见,觉得她那双眼里盛着一斛春,忍不住歪着脑袋亲.她一下。
她正抬手要打,倏见花信端着些茶水点心进来,便红云飞颊地收了手,刻意往窗户里头坐了些。
一应茶点都摆在炕桌上,邱纶不去那头坐,反把妙真挤一挤,并头和她坐。妙真搡他一下,“对面不是多的宽敞,你和我挤什么?”
邱纶望着她笑一阵,附耳过去悄声说:“我挤着你,不是便宜么?坐到对头去,要.摸也摸不得,要亲也亲不得。”
妙真忙看花信两眼,见她在墙角那里收拾妆台,亏得是没听见。
邱纶又笑她,“你怕啊?我以为你惯来天不怕地不怕的。”
妙真暗暗拧他一把,疼得他吱哇乱叫几声。引得花信回首,看见他两个并坐在榻上,亲密登对的夫妻一般,就掩嘴笑了声,“三爷,你午晌在我们这里吃饭么?”
“我倒是想,就怕你们姑娘不肯留客。”
妙真便扬手打他一下:“我很不懂人情世故么?”
花信就要出去,“那我去告诉老五叔媳妇一声。”
落后邱纶掉回头来邀功请赏,“对了,我寻到两颗蓝宝石,太小了,送去打一副珥珰倒好看。还有一颗翡翠,叫嵌了只戒指,要年后才能得。 ”
妙真业已把这事忘了,现在对这些东西的喜欢,只是因为要坚持从前,她在心底里,希望自己是不改天真的。然而心情上,势不可挡地多怀着一份苍凉。
她笑着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你晓得我手指大小么就私自去打戒指,要是回头取来哪个手指头都戴不上,如何是好?”
“哎唷,我倒没想到这一点,那该死的银匠,也不问问我。”
“他一定是怕问多了你不知道,就不打了。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
邱纶笑道:“那你看我精明么?”
妙真翻他一眼,“所以你做成不买卖啊。”
他斜着嘴一笑,眼睛迸着精光,“其实我很精明呢,只是不在生意上头。”
“那在什么上头?”
他把两条胳膊撑在左右,慢慢向妙真欠身过去。妙真往后仰着让他,心砰砰跳着,脸上愈发红润,搽了浓浓的胭脂似的,五月里结的桃子一般。
邱纶情.难自.禁,一把环住她的腰揽贴过来,嘴巴险些就要贴到她的嘴唇上去,“你往哪里躲?再让也飞不出窗去。”
妙真给她困在怀里,两个小臂立在中间,握着半软的拳头捶他两下,“我躲了么?我才不怕你。”
他又近了些,四片唇似有还无地搽着,“当真不怕?”
妙真笑着摇两下脑袋,壮足了胆子冲破一些羞涩,一口咬在他下嘴皮上。邱纶惊得两眼圆睁,血气一涌,就把她放倒在榻上,一面亲,一面乱.捏.着她纤细柔软的胳膊,又不敢太使力,也不敢真格大白天的做出些什么。
所以如何亲都是不够的,反倒勾得人心.痒.难.耐。下晌回去,满脑子都是这情形,仿佛吃了顿盛宴,印象是美味的,又迷迷糊糊地记不清滋味。
这一念,把什么都没放在心上,连晚饭时候阖家吃饭,他爹如何训斥他都不大记得,全没印象,一心一意惦记着饭毕再要往妙真那里去。
如此这般,等不及天黑,就独自提着灯笼要出门。在角门上听见有人喊他,“才吃过晚饭,你又要往哪里去?”
是他大哥邱绪,微胖身材,虽不及他高,可走到跟前来,气势却高出他一个头。因此他微微折腰,低着眼看他大哥,“我出去会几个朋友。”
他大哥窥他一阵,把眼一乜,说话也全是生意人的算盘经,“会朋友倒不要紧,男儿家自当多结交些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过当要交一些正经子弟,于你也有助益。那起闲浪子弟,不要去理会他们。”
邱纶忙应,“不是什么闲浪子弟,是上学时的同窗,虽不做生意,却都是些饱学之人。不像我,读书也读得个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