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妇忙向院外喊人,一面将胡夫人扶到铺上,一面着人请朗中,一面使人请老爷。
胡老爷不必说,自然是歇在孙姨娘房里,不见得是有多喜欢她,不过是他的命根子在这里。
杆挑红日胡老爷才起身,因昨夜听见邱纶病了,他从外头敢回来探望,一时不好走,多陪了会,劳累得三更才睡,就起得晚些。
这厢由孙姨娘伺候着穿戴,走出卧房向丫头吩咐,“去把小少爷领来。”
不想小少爷跟着奶妈才走到门前,就给哪里冒出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胡老爷看着这场面直皱眉,生怕把他儿子撞坏了,忙搁下茶碗走去拉,再把胡夫人房里那丫头骂两句,“狗不长眼的东西!看把少爷撞得这样!”
丫头忙爬起来,“老爷,太太叫您赶紧过去一趟。”
胡老爷发烦地瞅她一眼,“又是什么事大清早就不给人清静。”
丫头怕给这房里的人听见,付过去嘀咕了几句。只见胡老爷脸色一翻,丢下儿子就往外跑。孙姨娘跟到门上来看,扶住门框因问:“什么事情啊值得他这样风急火燎的。”
有个婆子也凑来向她说了几句。孙姨娘越听越笑,回首进门,挑那婆子一眼,“还想瞒我?我看她瞒得住。有这样大的热闹还不够人嚼舌头的?”
那婆子领会,不消个把时辰,就把风声吹遍胡家每个犄角旮旯,连狗听见也止不住闲吠两声。
各处奔走相告,妙真还未回到房里就听见是雀香给贼人□□了,惊落了她的下巴。
待要转去瞧雀香,给白池一把扯回房中,“这时候你去凑什么热闹?舅太太一定是怕人晓得,你还要凑去问?我的姑娘,你那肠子几时才能学着弯一弯?”
这时花信闻风而来,“你们听见了么?!”
三人一对眼,花信直高兴得一屁股坐在榻上,把两人睃着,“这是不是现世报?”
白池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花信眼一翻,“谁叫他们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不敬重咱们。你说,咱们姑娘是他们家的亲外甥女吧,使他们家的下人跑个腿还要伸手讨赏钱。舅老爷舅太太分明知道却说都不说一句,就会面上装热心。那雀香姑娘还不是,有事无事到我们这里来把我们挖苦一顿,她当谁听不出来是怎的?”
妙真受了白池的教训,也长进了,忙转去瞪她一眼,“你低声些,给人听见。咱们可不要议论这事,听见也当没听见。”
而后听见李妈妈喊,一时散了,妙真独在屋里想这事情。正想得出神,迎面看见良恭进来,说安阆已动身上京去了。
妙真楞了楞神道:“你去和白池说一声呀。”
良恭懒得,走来歪坐在椅上,“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管这些闲事。”
妙真只得咽下话去,问起方才的事,“你听到外头出事了么?说是雀香妹妹昨夜给强盗,”她停顿一下,咬牙将那两个字吐出来,“奸.污了。你听见议论没有?”
良恭提着胳膊倒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是么?没听见,哪里来的贼?”
“我在园子里听他们讲,像是门栓没有动过,应该是翻墙进来的。还盗走雀香妹妹屋里好些值钱的东西。我本来要去瞧瞧的,白池拦着不许,说这会去,是拿棍子戳舅舅舅妈的心肺。我想也是,不要多事,就装作没听见。”
他放下壶来笑笑,“就是这话,少管人家的闲事。我那个朋友我已带来了,就在角门上等着,你见见?有他在这里我也放心,后日我就上南京去。”
妙真一面叫他去将人领进来,一面打发花信去问胡夫人的话。转头一想,又叫住花信,“算了,舅妈那里想必正乱呢,不去烦她了。你去孙姨娘屋里说一说,这点小事情她也能做主。”
未几便见良恭领着严癞头进来拜见,妙真端在榻上鹘突地拿眼打量他,近了一看,又不像那年在码头上远远看着那般吓人了。
她小心和气道:“你叫什么?”
严癞头往肩上提提包袱皮,咧开一排牙笑,“小姓严,名宁祥,都叫我严癞头,大姑娘也只管这么叫。我和良恭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兄弟,从前没少一齐同人打架呢,算是生死之交。”
良恭走去倒了杯茶给他,笑着向榻上睇一眼,“不要说这些话,仔细吓着她。她胆子小得很。”
严癞头忙躬腰打拱,“唷,对不住大姑娘,我说话一向口没遮拦,粗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