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你放心,这房子都废了两三年了,东家要拆又钱又不够,拆了一半搁在这里。我二十五文钱租下来的,他高兴得不得了,荒着也是荒着。”
“东家不会无故过来吧?”
“那不会,说好了的。”
良恭点着头又问:“牙子找好了么?”
“找好了,常熟人,到处跑。我跟他商议了,五十两银子,卖得越远越好。”
万事都妥帖了,可良恭总还有些不安定,他握着膝盖起来,在落满灰的屋子里慢踱几步,又扭头,“她几时能醒?”
严癞头端着碗喝水,把嘴一抹,揪着眉算,“得个把时辰吧,这药还是我问迎客来我那间房对面那两个人要来的,他们常使这药,说是不伤性命,就是昏得久些。”
说着,他把膝盖猛一拍,将破了口的陶碗搁在地上,“对了,你叫我套他们的话,我倒打听了几句。不过深的他们不肯说,也是,违法的勾当,谁肯与你多说?”
他笑起来,颇有几分贼兮兮的得意,“他们还是看出我是同道中人才肯说几句。所以才愿给我这迷药。”
听见这话,良恭又坐回他身边,“他们和胡家那卢管事的到底什么干系?”
“这个他们怎么能告诉我?不过我听他们的口气,好像近日要发笔横财,又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白捡的买卖。呵,我还以为只有我严癞头有这运气呢。”
“别的呢?再没说了?”
“既是发横财的买卖,谁肯轻易透露?不过我看见后来那卢管事又往迎客来去了几趟,应是先给他们一笔定钱,他们前两日还请我吃酒。”
良恭扶着膝盖忖度半日,“也许这卢管事的是要监守自盗?窃取胡家染坊内的料子?”
“谁晓得,嗨,管他呢。”严癞头事不关己地将他拍拍,下巴朝西边递一下,“又不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替他们闲操这份心做什么?你只管打发了这个,安安生生送尤大姑娘出阁,安家大爷供给你的那份好前程在前头等着你呢。”
又说到眼前来,良恭阴沉的脸色一换,是另一番阴沉。他起身往西厢去,推开门,看见白池蜷着弱条条的身子昏睡在那墙角,反手捆着,上半身罩在个麻袋内。
知道麻袋里头,她的嘴一定是给堵上了,严癞头办这些事很在行。她就是醒来,也是叫天天不应,谁也不能猜到命运到底给她安排了个什么样的结局。
不过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容貌姣好,往后不是给牙子转给人家做小妾,就是转卖为娼。要说做妻,哪户穷人家出得起那份大钱?有钱的也不愿买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人生正是这样,几处难为。
他在心里为她预设结局,想一番下来,心里有些凄凄的,觉得像是深陷囹圄中的人在自相残杀。
然而有什么办法,真到这境地,都是自私的。他的私心无非是继承了尤老爷,要妙真得到一份可观的前程。他连自己都委屈了,委屈委屈别人,也算不得什么。
第47章 玉屏春冷 (〇七)
下晌归到胡家, 良恭由角门进去,正撞见那位染坊里的卢管事与个看门小厮避在院墙底下说话。良恭忙闪身避回门后,听觑一阵,两个人都是鬼鬼祟祟地压着声, 一句也没听见。
倒由此可见, 是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退后几步,刻意放沉了着步子重走进来, 下了石蹬, 看清那小厮的面孔, 认得是曹二宝。
曹二宝听见动静便与那卢管事站开了些, 有些做贼心虚地把良恭看一眼, 又拱手送那卢管事, “您只管去, 放心,事情我一定办好。”
卢管事便趁势走了,曹二宝又向良恭迎来,“你小子, 哪里逛去了?”
良恭扭头看了那卢管事两眼, 又笑转回来,由怀中摸出几个钱洋歪歪地丢给曹二宝,“手痒得很,出去赌了几把。”
曹二宝接了钱便欢天喜地凑拢来,“是赢了?赢了多少?你小子, 可要请我吃酒啊。”
“小钱, 小钱。”良恭故意斜着眼睨他, 保持着一片笑脸,半晌方凑去, “方才那个,是染坊里的卢管事吧?他和你还有话说?”
曹二宝脸色微微一变,忙笑,“嗨,他就是嘱嘱咐我把门看好。”
这样拙劣的谎话哪里欺瞒得了良恭,他时常在角门出入,早与这曹二宝熟识。知道此人脑子不大灵光,素日好占人些小便宜。因良恭一行是寄人篱下,他又是最擅与人打交道的人,平日进出,总舍些好处给这曹二宝,一来二去,两人混得个熟络。曹二宝也常将胡家的一些秘事透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