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垂眼看着她腮上皮肤,感到密密麻麻的慾望在本能窜动。他心里觉得自己可怜又可耻,只怕再玩笑下去无法收场,便把脑袋偏着让了让,整个人也错开一点,又捡起那盒胭咕哝,“好个老东西,敢骗到我头上来了,他娘的,明日就去砸了他的铺子。”
听得妙真骇异不已,抬起眼来看他的侧脸,觉得他这张起伏险峻的皮子底下不知藏了几个魂魄。但不论那一个,总是给她惊喜。这人真是有这点本事,常在她下决心抛弃心底这份感情的时候,又叫她重新爱他一点。
良恭察觉她的目光,神色有些不自在,斜下眼一笑,“我说笑的。”
“你才不是说笑。”妙真调正了眼,对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对着他好笑,“你一定常做这些坏事。”
“何以见得?”
“我猜的。”
他瞟她两眼,暗昧地笑一下,“哪种坏事?”
妙真脸上一红,又不说了,身子一前一后地慢慢摇着,“你做的坏事,一定是罄竹难书。”
“你不说出来,就是栽赃陷害。”
她知道她说的“坏事”和他说的不是一种,想着有些不知所措,连耳朵也滚烫起来。便一抬手,把胭脂膏子由他手里夺回来,走到另一头去坐,“凑合着用好了,不好再像从前那样挑三拣四了,只要搽不坏脸就成。”
他歪在黯淡的角落里审视她那臊红的脸,怕再就此话说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便转而调侃,“稀奇,你如今也能体谅人了。”
心里明白她这潜移默化的改变是迫不得已,所以为她感到几分哀痛。
妙真提着胳膊将胭脂膏子放在炕桌上,眼盯着那盖上绘的牡丹花微笑,“我要是还像从前在家时那样横行霸道,那才真是傻。”
他低声咕哝,“我情愿你傻你一点。”
“什么?”
他提起精神来笑,“讲你的坏话,要不要听?”
妙真噘着嘴剜他一眼,把目光放到窗户外头去。阳光还是白,明晃晃地照着院门外假山后头的一棵芭蕉,绿得惨烈。
第45章 玉屏春冷 (〇五)
说着说着又说到彼此身上, 良恭自觉不妥当,怕引申出关于彼此更深刻的话题。便扭转谈锋,又说起她和安阆的婚事。
妙真仍是不大有所谓的态度,“这事情我怎好过问太多?多问一句还不够雀香笑话的, 她一定要议论我是急着嫁人, 才不要给她看笑话。由舅舅舅妈去张罗好了,反正父母不在, 他们是长辈, 按理也是他们张罗。”
“他们就没向你透点意思?或是和林妈妈来商议?”
妙真丧气地垂下眼, “妈妈哪里还操心得起?到常州来就一直不好。舅妈也懒得去问她, 她虽是我的奶母, 可舅妈是一贯看不起做下人的。”
良恭松松散散地笑道:“横竖你的嫁妆都是预备在那里的, 只借他们胡家的房子出门, 就是张罗也不过是请请他们胡家的亲戚朋友。裁做衣裳之类的事应当是安家那头自当有人来。”
“反正不该我做姑娘的操心。”
妙真都不该操心,白池自然更没这资格。她这厢甫入外间,正好听见这些话,一颗心更是无的放矢。
她是不能触碰这个话题的, 听到也装作没听到, 在帘外咳嗽两声,听见里头缄默下去,适才打帘子进去,“良恭,你去替我套车, 我要出去拣几副药。”
良恭只看她一眼便听吩咐出去, 白池坐到榻上去向妙真道:“娘的药吃完了, 总不大见效,我出去问问大夫另换个方试试看。”
“何不请大夫亲自进来瞧?”
白池低着脸轻叹, “这些日子你没听见胡家的下人背地里怎么说的,说咱们这班人事情多。你是外甥女倒罢了,为你操办婚事是应当的。可我们不过是你的下人,还要累得他们厨房里煎汤送药的,他们岂有爽快?请个大夫来,又要折腾,更招话说。不如我出去,娘也没添什么新的症状,还是老样子,身子沉头昏,精神头不好。况且我亲自去跑一趟,认得路了,下回良恭瞿尧在外头有事忙我就自己出去抓药,省得劳动他们家的人。”
妙真鼻管子里不服气地哼着,却又拿这些人没奈何。也只好叹,“都是为我这个破落小姐,连你们也跟着吃苦受罪。对了,良恭从安家回来,说表哥写信到京去向他认得的一位大人通门路去了。白池,等老爷太太放出来,咱们就好了。”
白池避讳着与她说安阆,只微笑着去握她的手,“一会我出去,你去瞧瞧娘。”